弘治五年五月,李梦阳在被关押三天后,就被放了出来,他并没有受什么罪,相反,在大理寺监牢中,一直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王恕坐在他面前,亲自为他斟满一杯茶,看着这个一身傲骨的年轻人,笑道:“坐吧,与老夫喝杯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拜见王大人!”
李梦阳恭敬行礼,王恕虽然没有入阁,但是他的名声十分响亮,比三位阁老的声望还高。
无论是天下的百姓,还是官员,皆把王恕当成标杆。
看着蓬头垢面的李梦阳,王恕淡淡一笑,叹道:“你是个有才之人,若是能收敛锋芒,今后必然会入阁拜相,何必呢?”
“自古以来,历代铲除奸邪,无不流血而成者。今有外戚当道,蒙蔽圣听,群臣皆不敢言之,我独言之,若是要流血牺牲,请以李梦阳始。”
李梦阳此刻一脸的正义凛然,无所畏惧。
“老夫真不知道说你是一身侠气,还是蠢笨如猪啊!”王恕摇了摇头,不满道:“张鹤龄的所作所为,虽有些小瑕疵,但是对大明有利!”
“外戚干政,必有灾祸。如今,陛下宠爱张皇后,后宫又无别的妃子,张皇后又要生子,恐怕张氏的声望更加昌隆,张鹤龄必然因此得势!”
“如今无事,可陛下身体不好,若是等到未来天子登基,张鹤龄就是国舅爷,他的地位谁能撼动,难道咱们大明要出来一个霍光吗?权奸!”
看着面不改色的李梦阳,王恕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他似乎想到了五十年前,面对朱祁镇时,也是视死如归的为于谦求情。
“谁能管得了二十年后的事情?”
“防患于未然,沉疴旧疾,需用猛药,咱大明的勋贵外戚太多了,严重的损耗了国力。若是不剔除这些人,咱大明就要江河日下了!”
“所以你就想除去张鹤龄?”王恕眯了眯眼,劝说道:“就算你能除去张鹤龄,又有什么用?你就能荡平所有奸贼,大明就能海晏河清了?”
“王大人,您这样的忠正之士,为何也……”
王恕粗暴地打断他,呵斥道:“老夫告诉你,恰恰适得其反,张鹤龄死后,陛下会感到耻辱,不再信任群臣,就像先皇一样,每天想方设法的与群臣斗争。”
“还有那些宗室外戚勋贵,他们会恐惧群臣的力量,故而联合在一起,以求自保。”
“到那个时候,大明朝堂人人自危,党争此起彼伏,若是大明因此分崩离析,你能担得起什么罪名?如今大明才太平了几年,你就要如此逼迫圣上?口口声声说是锄奸,这不是逼宫吗?!”
王恕句句厉喝,扎在了李梦阳的心上。
李梦阳惊愕的抬起头,他并没有想那么深远,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逐渐变得苍白。
“我并无此意。”
“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落在有心人眼中,就会成为祸乱大明的武器。”
王恕深呼一口气,这李梦阳就相当于大明愤青,只要自已看不惯什么事情,就言辞激烈的上书弹劾,根本不顾什么后果。
可是,弹劾一时爽,有人火葬场。
“你若是看不惯张鹤龄的所作所为,就应该去纠正他。若是不想让勋贵宗室作恶,就应该去制定相关法度,削减他们的待遇,还不能引起他们的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