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道梁的北面山坡,漫长的山坡全是红黄色的泥土,土里没有或者说很少有石粒,非常适合用来做砖瓦。
秦正光指着山上说:“如果从这里翻过山,便是大片的竹林,越往西边竹林越大,好几个山头都是竹林,所以也有人把这一段山梁叫做翠竹岭。那些竹林都是无主的,谁需要竹子去随便砍就是了。只不过我们这里每家每户房前屋后都有竹林,也没有人会跑那么远去砍。”
物以稀为贵,货因多而贱。谁都不缺的东西,自然没有人要了。
但是白青羽会要。不管是为了挖竹笋还是为了烧制竹炭,她将来都会对那片竹林下手。
白青羽含笑点头,问:“那山上是不是有个乱葬坑?”
“你怎么知道?那地方可不好,阴气重,在那里呆久了会得病,你可别因为好奇就跑去看。大山小时候就偷偷跑去过一次,回来就病了,发烧,吃了两副药才好的。”秦正光随口说着,抬脚向砖窑旁边的一栋小巧的青砖瓦房走去。
砖窑是嵌在山坡里面的,而在窑前是大片的平地,平地分成了好几块,一块堆码着烧好的青砖和青瓦(灰黑色),一块堆放着砖胚和瓦坯,得晒干了才能装窑烧制成成品。
平地边上还有四个堆得半人高的大泥方,分别有四个汉子正在泥方前劳作,两个人在做瓦胚,两个人在做砖胚。
更远处是几个用来挖泥踩泥的浅塘,有人正在几个塘里踩着泥,时不时弯腰把踩到的小石粒掏出来扔掉。
当这些泥里的杂质都被挑出去了,又把泥踩得柔软细滑了,就可以切割成块,然后搬去平地上垒成大泥台,让工匠们做砖做瓦了。
白青羽看到那条既宽又结实的石板路,就是在大石桥那里与大路汇合的那条石板路,在这里并不是尽头,而是往西继续延伸,那边也有不少人家居住。
整个葫芦沟被这条石头河贯穿,人们主要居住在河的北边。南边的平地比较少,不过也有大片的水田,所以有几十户人家住在河的南边。
南北往来也很方便,踩着大石头就能过河。当然,洪水期除外。
“漆老板,漆老板,漆老板在吗?”秦正光边走边冲那屋子大声喊着。
“在呢!是秦二兄弟来了吗?”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随即有一个穿着褐衣留着胡刚硬胡须的汉子走了出来,冲秦正光呵呵笑道:“秦兄弟,你可有好些日子没来看老哥我了!”说着扫了一眼白青羽,礼貌地说:“里面请!”
他长相和穿着都显得粗豪狂放,但是举止却很有礼,显然是读过书的。
白青羽跟着秦正光走进屋去,趁着那位漆老板倒茶的时间,飞快的打量了一下这屋子。
这屋子不大,只有两间,一间卧室,一间会客室。屋后应该还有个茅厕。
会客室里有一张红漆桌子,四张凳子,一个五斗柜和个小泥炉子,炉里烧的是木炭,炉上坐着一个铜壶,里面的水已经烧开,正被漆老板拿去泡茶。
秦正光将手里的图纸放在桌上,然后招呼白青羽坐下。
漆老板将红陶茶碗放在他们面前,笑呵呵地说:“这次来可是要买砖瓦?这位姑娘面生得很,是你的……”
白青羽怕茶水打翻弄湿了图纸,赶紧将图纸拿起来,转身放到旁边的五斗柜上。
秦正光笑说:“她是我的一个亲戚,要修几座大院子,需要很多砖瓦,就算把你现在剩下的全买下都不够,你还得再烧几窑才够。所以价格你得降一降,这么大的主顾你几十年都遇不到。”
漆老板笑道:“你还是死性不改,每次来都要压价,再降价我就亏了。你也看到了,这么冷的天,我们还得光着脚在泥里踩来踩去,那手上脚上都口子。挣的都是血汗钱啊!”
这些瓦匠的确是辛苦,白青羽也不想把价压太低,但也不想做圣母,便问:“请漆老板,这砖是什么价,瓦又是什么价?”
漆老板说:“一般情况下,砖是一文钱三块,瓦是一文钱六片。你要的量多,我便宜点,一文钱四块砖,瓦也多加一片。”
砖做起来快,但是费泥,瓦不费泥,但是做起来略慢。
这山坡上全都是厚厚的粘土,所以泥不值钱。但是挖泥、踩泥、搬泥、做砖做瓦、装窑、出窑,全是又脏又累的体力活,而且还是太阳越大越好。尤其是夏天里,都是顶着烈日做砖瓦,那种辛苦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那真的是辛苦血汗钱啊。
秦正光放下茶碗,不悦道:“不能再便宜点?砖就不说了,你再加一片瓦不行吗?”
漆老板正色道:“真的不行!兄弟们都辛苦得很!都要养家糊口,不容易!”
白青羽觉得这个价很便宜,甚至可以说便宜得有些过份,所以她不打算再压价了,而是问道:“我看你们烧的都是青砖青瓦,你们可以烧红砖红瓦吗?”
漆老板眨着大眼睛懵然道:“红砖?什么红砖?这世上还有红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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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青羽也吃惊了:“你们从未见过红砖?”她记得红砖是很好烧的。
眼睛一转,她指着桌上的红陶茶碗:“那这个是怎么烧出来的?”
漆老板无奈道:“这不是我们烧的,是那边巴家的陶器窑烧的。”
白青羽点了点头,秦二叔给她说过,烧陶器的窑就在那边。她问:“那边的陶窑能烧白瓷不?”
漆老板使劲摇头:“那不能!烧白瓷要用的泥就不一样,得用瓷泥,我们这里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