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四顾看了看,醒悟到是陈琙的口技,不由大喜,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陈琙身旁,蹲在了右侧。
陈琙叫了大约有十来声,一只蛐蛐自河岸边探头出来,双翼竖起,“唧唧吱”也叫了几声。少年仔细望了又望,正是刚才那只健壮的大蟋蟀,心中一喜,轻轻拾起网兜。
陈琙侧身看他一眼,摇摇头示意再等下,掩口又叫了两声“唧吱唧吱”。蛐蛐放了心,往前跳两跳,停在了陈琙近前。少年右臂一轮,网兜从天而降,正好罩住,不由狂喜大笑:“哈哈!这可逮着你了!”
陈琙放下双手,伸头来看,真是只好蛐蛐。皮色赤中带黄,个大腿健,牙口锋利,不由赞道:“这只好!”
少年满脸喜色,心痒难搔,回头吩咐:“快把家伙拿过来!”两个随从一矮胖一高瘦,迅速捧过来一只斗蟋蟀用的青花瓷罐。
陈琙见斗蛐蛐,再也走不动路,抬头望了望月亮:“那边亮一点,挪下地方。”
少年嗯一声,捧着瓷罐挪了挪,看看够亮了,侧头问陈琙:“你觉得哪只能和此赤将军一战?”已经把刚捉到的这只封为了赤将军。
陈琙伸头仔细看了看他两个随从拎着的几个蛐蛐笼,摇首笑道:“恐怕都不成。”
少年挠了挠头:“姑且一战。”取过一只笼子,放出了里面的蛐蛐,一边喝道:“武千户!上!”
赤将军一见罐里来了对手,立刻鼓起双翼,大声鸣叫,声势颇为惊人。武千户竟然有些惧怕的样子,往后退了几步。
少年有些生气,手中的日茝草拨了两拨:“武千户!别孬种!”
武千户鼓足勇气,也竖翅鸣叫一番,鼓勇上前。两只蛐蛐迅速张开钳子似的大口,蹬腿鼓翼咬在一起。
少年和陈琙齐声大叫:“上!上!”两个脑袋凑到了一起。
进退滚打不过三个回合,武千户偃旗息鼓败下阵来,远远地逃到了石盆边缘。赤将军高昂双翼,傲然长鸣。
少年一连换了四只蟋蟀,赤将军都轻松获胜,鸣叫得一次比一次响亮,隐隐似有金石之声,昂首阔步,看起来十分得意。
陈琙笑道:“它要奖赏呢。你这其它的不用试了,肯定不成的。”
少年心中欢喜,笑道:“升它官吧!不做将军了”,抬头看了看面前渡口的“桃叶渡”石碑,随口道:“封为桃叶帅,如何?”
陈琙拍手笑道:“好啊!当得起。”
两人兴头头地把桃叶帅收了笼子,相视一笑,都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少年见陈琙一袭藏蓝文士袍,头戴儒巾,身形瘦小尚未长成,笑问:“兄台自何处而来?参加今年大比的?你太小了吧?”
陈琙脸一红:“小弟陈琙,公孙琙之琙,字瑈璇,也是斜玉之瑈璇。今年十八,是苏州府的秀才。”
少年笑道:“你有十八?我也是洪武三十一年生的,不过我是二月初九,比你大几个月罢?”
少年和陈琙站在一起,高了大半个头;比起陈琙的瘦削文弱,又魁伟轩昂,说二人同年、确实不怎么象。陈琙张了张口,颓然放弃。
少年含笑安慰道:“你爹娘定是爱煞了你,当你如宝似玉。”见他白玉一样的面孔上两点红晕,笑道:“面如冠玉,风神如玉,玉树临风,君子比德与玉。。看到你都想起来。”
陈琙脸更红了:“兄台如何称呼?”
少年看看他,迟疑了下说道:“我叫展基,就是本地京城人。”
陈琙躬身一揖:“展兄。”望了望桃叶帅道:“想不到这河畔能有这么好的蛐蛐。”
展基大感兴味:“河畔的为何不好?”
陈琙略感诧异他不懂:“河边的土壤太潮湿了啊。蛐蛐不耐干燥可也不能太湿,稍微润一点的山坡田野最喜欢。我们老家那里有个乱坟堆,里面的蛐蛐可多,而且好勇猛。哇,有一年我捉到一只顶厉害的,简直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惜没过得了冬,那年冬天太冷了。”
展基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跟着叹气:“真可惜!你送到我家里就好了,我家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