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明半昧之际,我却忽然被人捧起了面庞,轻轻擦拭着眼睛。
(二)
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漆发素衣,褶褶如雪,而我一只手还放在对方衣襟中摩挲,早已成了习惯。
「怎么了,睡梦里忽然哭了?」
我连忙自己擦泪:「没什么。」
「许是梦到了我小娘。」
「嗯。」
王玙眼神早已清明,摸摸我脸庞后,便披衣下床:「山东急报,今日朝省提前了,你要随我去吗?」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尚暗,东方既明,刚露出一线鱼肚白,应了声好。
事实上,我与王玙成婚已三年,未有一日如梦中那般宁静的日子。
他每日披星早朝,宵衣旰食,我也无法安枕,只能随之作息。
门厅外渐渐掌灯,数名女御鱼贯进入,托盘上两件衣衫一大一小,除了胸前满绣的吞天饕餮,竟是同样的颜色款式。
女御为我挽起童子髻,昏暗的铜镜中便出现了一名风流俊俏的小郎君,笑起来双眼弯弯,鼠牙尖尖,眼下两滴朱砂痣,颇有狡魅之感。
我穿上那件小款的的大袖衫,对着着镜子左右打量,王玙在我身后睇了一眼,油然赞道:「新衫殊为合身。」
不多时,他已穿好朝服,亲手替我簪上玉冠,我们梳洗完毕,便坐上王家早已备好的马车,匆匆往未央宫行去。
朝食早已备于马车,王玙坐于车内,一面饮茶,一面翻看尺牍,而我手执朱笔,对堆积如山的奏报进行简单的分类。
此时的王家众人,尚在甜睡之中。
大邺一十八年,皇室南迁,定都洛城。
因少帝年龄尚幼,先帝薨逝前令诸世家王公辅政,西太后垂帘,大司徒王玙,太师谢岌、龙骧将军慕容垂等三方辅政,如此经营数年,原先风雨飘摇的朝局渐渐稳定。
进了御书房,只见一人已等在门口,面容如雪,乌发碧眼,俊美阴沉。
王玙淡淡点头:「慕容将军。」
我随后轻身一揖,慕容垂打量我两眼,未发一言。
他知道在邺北,是我用计将了他一军,因此对我颇有顾忌,每次见到我都是同样便秘的表情。
除了太师,数位辅政要员齐聚御书房,书案后便是面容稚嫩的少帝,见了王玙,便流露一脸苦相。
「王司徒,山东旱季刚过,蝗灾频繁,太师令朕作罪己诏,定要如此么?」
「谢岌?」
慕容垂闻言笑道:「太师既然这么说了,自有他的道理。」
少帝将求救的目光投了过来,王玙沉吟一会,朝我点点头:「颦颦,此事你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