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过我,是一本书里的咒语。
「教你的人叫什么?」
「是我三姥爷,叫什么我记不住了,不是我亲姥爷。」
卫教授走到沙发前,重重地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终于来了。」
我一脸发蒙,看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卫教授,说,「什么我终于来了?」
卫教授说,「我等你三十年了。」
我看着不像开玩笑的卫教授,心里一阵发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才二十岁。」
卫教授说,你听我说。
4
卫教授用了一支烟的工夫,给我讲了一个只有来龙,但没有去脉的故事。
那是30年前的1975年,有关部门批准成立我们这所高校。为了把学校建设好,上面从其他高校调来了两名拔尖人才任正副校长,一个抓建设,一个抓学术。现任校长张文启就是那时调来管建设的,而学术带头人,就是历史教授卫文海。
学校甫一筹建,张文启和卫文海就起了矛盾,根源则在于学校的选址。
按照张文启的想法,校址要选在城郊,于是他跟主管部门申请,在城郊划拨了一块荒地。卫文海深通风水,他一看选址,就直摇头,说这块荒地不好,建学校凶多吉少。张文启说,咱俩分工明确,你是搞学术的,不懂建设就不要瞎掺和。卫文海说这块荒地三面靠坡,三面临水,分明是阴阳不通的死地。张文启说好哇卫文海,你这是要搞封建迷信啊,你不看看这是谁的天下,你堂堂大学教授搞这一套,我要举报你,批斗你。
话说不到一块,事就更难做到一起。张文启不听劝,立即在这块地上动工,结果施工时,果然在地下发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墓葬。卫教授听说挖出来了墓,赶紧到现场制止施工,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到工地后,张文启已经指挥工人,把墓葬挖得七零八落,砸了棺材,又一把火焚烧了尸体。
卫教授一看痛心疾首——其实他怕出事。
按理说,世间万物皆有阴阳,可是总有例外,这块张文启计划建学校的死地,就是阴阳不通的地方,阴阳不通,不阴不阳。从风水上看,不阴不阳之地,倒也没什么奇特之处,怕就怕被邪人利用。
但卫教授又不能明说,因此痛斥张文启,说这好歹也是一个文物,怎么能说毁就毁了,太暴殄天物了。
张文启则一副无神论的态度,说,卫文海你就是想搞迷信,一个明朝的破棺材,能有什么价值。
卫文海无奈,只能以历史学家的身份,检查了一下墓坑。
除了被焚烧的棺材和尸体外,坑里就只发现了一个造型奇特的石碑。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六边形,竖起来也就二尺高。但怪异的是,石碑上并没有刻墓主人的名字和生卒年,而是一首十八句的诗,诗的最后四句,正是:无念了无怨,逢人九九见。记诗十八句,生时红漫天。
卫教授没有明白诗的意思,估计这是古代哪个诗人的诗,便把这块碑带走研究去了。张文启则巴不得卫文海把这玩意带走。
卫文海搬走了石碑,张文启则叫人把墓填上,继续盖学校。年底,新的学校落成。张文启因建设有方,被任命为校长,而卫文海则因为在建校期间几番阻拦施工,被上级问责,仅被任命为历史系教授。
5
此后,卫教授始终研究这首诗,却不得要领,慢慢也就搁置一边了。
就在当年,卫教授认识了一个叫王久平的人,这个人是个江湖散人,但却懂一些玄术。一来二去,卫教授和王久平成了朋友。这天,王久平到卫教授家登门拜访,一进门,就看到卫教授墙上挂着那首诗。
王久平一愣,问卫教授,为什么在屋里挂着祭尸咒?
卫教授便将这石碑的来源讲了。王久平听罢,大呼不好,他说,那不是普通墓葬,而是重生阵。
重生阵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活葬重生局,是一个很邪的邪术。其前身,就是中国流传已久的殉葬。
很早以前,人们认为,人死了要拉着奴隶或者小妾一起殉葬,到阴间继续给他服务,后来还衍生了刍灵、俑殉。这种殉葬理念一直流传到明朝。明朝有一个不靠谱的皇帝,不爱江山爱炼丹,有一天,这皇帝突然良心发现,对天下宣旨,废除殉葬制度。举朝上下十分敬佩。却谁也不知道,这个皇帝不是想废除殉葬,而是他发明了重生阵。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形式的殉葬,始终没有解决人死了之后的终极问题——怎么才能死而复活?这才是千百年来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的最大追求,更何况是一个皇帝呢。
然而,这个皇帝却从另一种形式上解决了重生的问题,就是在殉葬的基础上发明的重生阵。人死了要投胎是不变的道理,重生阵便是逆道而行,人死后,把肉身葬在不阴不阳的死地,再把灵魂封在一块碑中,与肉身同葬。
这碑是仿死地而制的无阴无阳碑,没有阴气,没有阳气,故名叫和气碑。
这样一来,逝者肉身不腐,灵魂不散,不做冤魂,也不做恶鬼,而是等着原身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