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输了,她是真的高兴。
他也高兴。
长公主又恼了,他凭什么那么平静。
长公主朝边上的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立刻凑到安状元面前,道:「状元爷,别灰心,再玩几把,输的就全都回来了,钱我这有,您不必挂心,尽管玩,玩他个尽兴,不枉来一趟嘛……」
可是,安状元拒绝了。
他又不是真的来赌的。
长公主奸计未得逞,气得摔盅,转身就上楼去了。
安状元也该走了,转过柱子,有人领着妻女在典卖,年轻的妻女在号啕大哭。
安状元转过身,问伙计借了很少的钱,赌了几把,赢了刚好够用的一点钱,帮忙把人赎了,把钱加倍还给伙计了。
伙计目瞪口呆,有这本事?
他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别人摇色的时候,这位状元爷很专注地听,他根本就是会听色。
所以,状元郎根本就不可能输。除非,他想输。
伙计把钱搂紧了,生怕安状元再跟他借钱,那他能把赌场赔光了,会被长公主打死的。
伙计连忙打起精神,捧上真挚的笑容,欢送安状元。
可别来了。千万,千万。
长公主一个人走出赌场。
天黑了。
疏落几只黑鸦,乌压压从头顶掠过。
长公主垂下眼,狠力地搓着手背上的花色,或许,她可以去一趟罗刹城,看一眼沉睡中的阿年。
有人叫住她,「长公主。」
谁会在夜里叫她呢?她以为只有阴间的鬼,或者,人间的鬼呢?
她循着声音,转过身去。
安状元站在街口,明朗朗地望着她笑,他的身后,恰好千家万户的灯火依次亮起。
自从阿年昏睡以后,她在夜里行走,都觉得自己是个孤魂野鬼。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活在人间。
长公主疲惫地问:「你还来做什么?」
也不知道安状元,是怎么长大的,有一颗抗打压的、坚强的、执着的心。
安状元腼腆笑道:「恰好路过,」说着,又指了指手上的食盒,轻声问她:「我娘亲手做的甜糕,长公主,要尝一下吗?」
快要清明节了,西陵朝的人家,会开始做一些甜糕,祭拜亡灵。
其实,人们自己想吃甜糕,可是大人总不能贪吃的,所以就说,让亡灵也回人间吃一口甜食吧。
她在季府吃过,在宫里,没有人会做这个民间的小吃,也不是,只是没人做给她吃。
她踌躇不前,她饿了,或许是头顶掠过的乌鸦叫得太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