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月后的检查结果出来是最糟糕的那种,他毫无疑问会离开她。
至于要不要告诉她真相,顾屿江还没想好。
顾屿江到疾控中心后,他出示了证件后办了相应手续拿到HIV阻断药物后,第一时间就服用下去了。
他现在的状态,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顾屿江回到科室不久,主任就过来找他了,顺便把诊室门给关了。
“药领过来了?”主任开门见山问道,是急诊科的同事觉得自己连累了顾屿江,纠结下才告诉他的。
“嗯。”顾屿江点点头。
“你傻啊!那个重伤的艾滋携带患者谁让你接手的?不晓得先过问下我的意见?咱们这不具备给艾滋患者做手术的医疗条件,就算拒绝也不是拒诊!你至于逞能给自己揽事么!”主任恨铁不成钢问道。就是因为这些潜在的风险,一般动手术前他们才会硬性规定让患者去做很多检查。也许在患者眼里医院为了抓收入才要求做那么多无谓的检查,只有在体系内的医护人员才清楚着,很多步骤都是为了规避这些隐性的风险导致的职业暴露,尤其是艾滋或者梅。毒这些疾病更是大忌。
“以他当时脏器受伤的出血量,撑不到去指定医院做手术。”顾屿江讷讷应道。
“就你高尚是不是?其他人都贪生怕死是不是?”主任气得面色铁青,陡然从同事口中得知顾屿江眼睛溅到艾滋患者的血液,他也跟着手脚发冷起来。顾屿江不仅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这个科室的主要担当,乃至走在兄弟单位前沿的那些先例手术都还倚仗顾屿江当主力打头阵,顾屿江要是因为携带艾滋内退了,他带领的这个科室的发展前景必然大不如前,没有真才实干的顶梁柱在,现实来说还会直接影响到后续申请科研和购买最新设备经费的申请。主任平时本来也惜才,眼前担心的厉害,出口时语气听上去甚至有点凶巴巴的。
顾屿江没吭声。
有没有后悔?他不知道。
也许是有过后悔的瞬间,不过并不是后悔给这个重伤患者做手术,而是后悔手术时找出血点的先后顺序,如果他一开始就在那片血迹模糊的脏器里先找到大动脉上的关键出血点,眼睛就不会溅入血液,后续也不会心浮气躁继续扎到针头。奇怪的是,现在回忆起来今天这台手术室里的场景,每一个细节他都回想的无比清楚。
“从众多的医学生里走到现在,从刚入门到在科室里成为救治主力,有多不容易你自己比我还清楚,艾滋患者的命是命,我们自己的命也是命。”主任说着说着忽然动情地哽咽起来,印象以来,他还是头一回和顾屿江说这么多话,他意识到这点后忽然安静回去了。
顾屿江同样沉默以对,整个办公室里说不出口的压抑。
过了一小会,主任觉得他自己情绪平稳了不少,他清了下嗓子重新开口,“那个抗阻断药吃了副作用会很明显,你自己忍着点,千万千万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中途断药。检查结果出来前的一个月里,把手术安排重新调整下,先把你手上排好的这些手术都转给其他同事手上去,至于门诊你自己看服药后副作用的情况,休长假或者来坐诊都可以。”
“嗯。”顾屿江自己本来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一旦他真的中了百分之三的小概率被感染,这个时期很有可能是窗口潜伏期,虽然检测不出来,但是为了病人的安全考虑,他必须避免和病人的伤口有直接接触,手术室自然是不能再进了。
安排好手头的事情后,顾屿江就回去了。
回到家里,顾屿江洗了个澡把今天穿过的衣服全都脱下来扔进塑料袋里,他怕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最后会被拾荒的流浪汉捡过去穿,准备哪天回医院扔到专业的医疗垃圾桶里去。
过了这么久,吃下去的阻断药的药劲估计开始上来了,胃里灼烧恶心,脑袋胀痛,就连腹部也开始说不上来的隐隐作痛,他昏沉沉躺在床上休息。
程悠从病房里出来后都没看到顾屿江的人影,她询问了下护士听说顾屿江去做手术了,手机肯定关机了,她发了条短信给顾屿江后就先回单位上班了。
好不容易了却一桩大事,不管潘姗姗说的是不是事实,也许那时靳安真的考虑过和潘姗姗复合,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压在她心头这么多年的负罪感终于解脱了。
她迫不及待想和顾屿江分享重生的喜悦。
下班后,程悠刚从单位里出来就兴匆匆的去打顾屿江的电话。
可是顾屿江的手机依旧关机。
估计这台手术挺棘手的,他肯定又要顾不上吃晚饭了。长此以往,不得胃病才怪。
程悠想到这里,难得去了趟菜市场买了很多食材拎去顾屿江的住处,为了她的事情,顾屿江这几天也忙得够呛。
顾屿江之前给过她备用钥匙,程悠拎着好几大袋食材推门进去,没想到客厅正中央扔着个鼓囊囊的大塑料袋。程悠把食材拎去放到厨房间,出来后去解开那个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居然是顾屿江换下的衣物,外套的袖口上还有一点零星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