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澹如往房间里跑,倒不是怕摔碎了东西,就算廖婉玗要砸东西听响那也没有什么,但她现在身边除了那盅热汤,谢澹如想不出别的来,生怕她烫着罢了。
他甫一进屋,就看廖婉玗坐在床边上,瞪着大眼睛看他,看完他还去看地上碎了几半的汤盅,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是想自己……送下去的。”
谢澹如跨过地上的碎片,到了床边先翻看廖婉玗的手个和胳膊,之后还蹲下身来看她的脚和小腿,“你喝完了叫一声,谁不能拿出去,非得自己干活做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没力气。”
谢澹如从军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块藏蓝色的格纹手帕,就算廖婉玗手上半点汤汁也没有,他还是不放心地擦了一遍,“你躺久了没力气是正常的,要活动也不急着一两天。”
“小来,小来?”谢澹如蹲在地上,怕有碎瓷片划伤她的脚,又检查了一遍。
小来听到叫她,慌慌忙忙从楼上露台跑下来,进屋瞧见地上都是打碎的瓷片,一时也分不清是廖婉玗故意摔的还是无意打破的,蹲下身子就用手将大块的碎片捡到木托盘里。
“要不要叫大夫?”她一边捡一边问。
谢澹如看廖婉玗,征询她的意见,廖婉玗摇摇头,充满歉意地又坐回被窝里去,还不忘嘱咐小来,“你别用手,仔细划伤了。”
小来从十二岁就开始给人家洗衣服赚钱,手上的老茧不少,一点也不像是小姑娘的手,她咧着嘴笑了一下,“多谢小姐关心,没事,我干活习惯了,皮糙肉厚的。”
她手脚麻利,三五分钟的功夫就将地上都收拾好了,谢澹如穿着拖鞋在附近的地板和地毯上都细细踩了一遍,虽然觉得好像是没有碎片,但仍旧不大放心,“我叫人把地毯撤了?”
廖婉玗伸手拉了他一把,生怕他真去叫人来搬床撤地毯,“她收拾的挺仔细,不会有东西,你快别折腾了。”
谢澹如没说话,坐在床边上又翻看了一遍廖婉玗的双手,“也没烫着吧?”
廖婉玗抽出手来轻拍了一下谢澹如的手,“没有。我是吓着了,不是残废,刚才也是个意外。你也说了,是躺太久了,明天我不能继续这样躺着,我得去制皂厂,跟洋师傅学习去。”
谢澹如还以为她把这事忘了,没想到又提起来,“不是说了等几天再去?他走不出鹭州。”
“不是这样的。”廖婉玗觉得他这话说的瘆人,企图跟他讲道理,“我已经不发热,身上也没有别的毛病,活蹦乱跳的,怎么就不能去厂子呢?我早前还想去上海的制皂厂工作几个月学习人家的经验,现在林叔叔请来个重洋远渡的洋师傅来,已经是很方便了。”
“你还想去上海?”
谢澹如显然没有听到重点,气的廖婉玗动了下腿,隔着被子踢了他一脚,“你别打岔。孔大夫明天傍晚才过来,白天我去一趟厂里,下午早点回来还不行吗?”
谢澹如之前以为她是要回林克己家住,所以拖着不准她出门,这会听说她还是要回来的,就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能答应,“你要是非得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同意……”谢澹如说道这里故意拉长了音调,“我派两个人跟着你。”
“行行行。”廖婉玗生怕谢澹如反悔,答应的特别痛快,“只要能去厂子里,别的都好说。”
然而,第二天八点不到出门的时候,廖婉玗就……有点后悔了。
“不是说两个人吗?”她坐在汽车后面的座位上,看着车门外踏板上站的小士兵,又回头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骑自行车的人,虽然他们没穿军装,但却是从谢宅一路跟出来的,想必是特意穿了日常的衣服。
“你背过诗歌吧?”
廖婉玗点点头,不知道这和诗歌有什么关系。
“那‘飞流直下三千尺’就真是三千尺?”
廖婉玗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瞪着他看了半天,认命地靠坐在真皮座椅的椅背上,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声“不讲道理。”
谢澹如今日一早看起来心情就不错的样子,这会也不跟她计较,口中不知道哼着什么调,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还一下一下地打着节奏。
廖婉玗第一次看见他这样,不免觉得有点稀奇,于是就多看了他几眼,被谢澹如瞧见了,免不了又讨点口头便宜。
“看什么?是第一天发现我很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