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克洛伊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
他是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眼下挂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黑青色眼袋,双唇锋利,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似乎随时都会吐出刻薄的词汇。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带着周身肃杀的冷气闯入燃着壁炉的温暖房间。
马修盯着床上的尸体,目光中流露出与他本人全然不符的茫然与脆弱,随后他弯腰将菘蓝抱起,离开了房间。
他全程都仿佛没有看到克洛伊一般,只是在离开房间时,分给她短暂的一瞥。
埃弗里宅邸坐落于英国伦敦郊区的一片山林中,山脚下是一片荒地,蜿蜒的土路直通半山腰的别墅大门。没有围墙,没有花园,也没有任何生机。这座小山远离人群,并且周围被布下了麻瓜驱逐咒和众多防护咒,因此除非主人邀请,鲜少有人拜访。
从别墅的后门继续上山,景象却变得截然不同。白雪积满树木的枝丫,覆盖了整座山头,高大树木间隙的土壤中冒出层层叠叠的低矮植物,在寒风中颤抖着生长,有普通的蘑菇、野花,也有可以用来配制魔药的魔法植物。
山间还坐落着几座光洁的黑色石碑,石碑下埋葬着埃弗里一族的已故之人,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一位搬到伦敦、建造这座宅邸的老家主,出生于两个世纪前的托比亚·埃弗里。
马修为菘蓝选择了一处能晒到阳光、开满野花的半山腰。他挥舞着魔杖将身旁的老树砍倒,积雪簌簌地落了他满身。他用魔杖点了点树干,简单几个动作便完成了一口棺材。事发突然,他来不及找工匠精心选材雕刻,只好懊恼地在心中劝菘蓝将就一下。况且,以目前这种战争一触即发的局势,对角巷里早已没有了工匠的身影。
他小声地向妻子说着抱歉,最后一次亲吻了她的额头,将她平放在棺材里,合上盖子,垂头在棺材前站了许久,久到冬日的太阳将他烤得浑身发烫,他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将他的挚爱埋葬。
马修回到房间时,克洛伊依旧趴在自己的婴儿床上,不哭也不闹,黑珍珠般的眸子落在正忙着更换床单的家养小精灵身上。
他只在这个孩子出生时短暂地见过一面,那时她还是一个眼睛都没有睁开的皱皱巴巴的小老鼠,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可爱乖顺的瓷娃娃。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好一阵,马修才试探着伸出双手,将克洛伊轻轻抱起。软软的,带着奶香味,如般的婴儿紧紧攀住他的脖子,这一刻马修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成为了一名父亲。
看着克洛伊两只手艰难地抱着奶瓶喝奶的模样,马修终于理解了卢修斯总会不自觉地炫耀儿子的心情。
只是在克洛伊眼中,这样的父女情深并不如表面那般美好。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马修身上烟草混合着古龙香水的味道,刺激得让她无法呼吸。他抱人的姿势也十分别扭,克洛伊不得不双手用力环住他的脖子,以保证自己不被摔到地上。更不要说他因为太瘦而太过坚硬的怀抱,以及不修边幅而被忽略掉的胡渣。
幸好这样的“酷刑”并没有维持太久,家养小精灵送来温热的牛奶后,马修就将她放回到床上,自己则趴在床边,像观察神奇动物幼崽那样观察她。
菘蓝的去世让马修不得不承担起抚养克洛伊的义务。他留在了别墅,只在极少数感受到黑魔王的召唤时才会短暂离开。
但新手爸爸无论怎样努力都还是难免出现差池。不出一个星期,在圣诞节前夜,克洛伊在马修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感冒了。
西弗勒斯幻影显形到山脚下,抬头看了一眼被白雪覆盖的山坡,认命地抬脚,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突兀的脚印。
他在别墅门前跺了跺脚,敲响大门,也不管有没有人应,自顾自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轻车熟路地来到二楼的主卧,西弗勒斯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跟小婴儿较劲儿的埃弗里。
“西弗勒斯,你来得正好!”马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快帮帮我,有没有什么魔药能让小孩安静下来,她已经哭了两个多小时了。”
西弗勒斯皱起眉头站在马修身旁,低头看着好友怀中那个满脸通红,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哭闹的小孩。
“没有。”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至少我不知道。”
马修叹了口气。“帮我抱着哄一下,就五分钟,我实在是累死了。”他用双手架着婴儿的腋下,将她递给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眉头皱得更紧,不动声色地躲远了些。
“拜托,我的朋友。”马修近乎哀求。
西弗勒斯不情愿地伸出手,学着马修的动作,接过那个看起来像是一只会发出尖叫声的超大号鼻涕虫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