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杨太医心下暗叫不好,不知那孩子是谁的,若是太子的,倒也算喜事一桩,只是、
“你在想什么,琢磨孩子是谁的吗?”楚瀛飞低沉的声音仿佛让连天色都随之一暗:“这可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会让人盯着你,除了告诉凌菡,不得再让任何人知晓。”
“若是凌姑娘自己说出来呢?”
“呵,你觉得她敢说出去么?亡国皇后才进宫多久,就惹了一堆麻烦,不够她送命的。”楚瀛飞冷笑道:“她若问你要(落)胎药,你换成保胎药,我看看她的戏能扮多久。”
“你从尚服局出来就直接到御花园北门,让吴侍从给你引路。”
杨太医走后,楚瀛飞自是坐不住,实在静不下心来看书,便出了书斋,回之前休养的静思堂。
虽然那天被上官蓉下了(迷)香粉,但也许是药量不够,或对楚瀛飞来说太过铭心刻骨,那些情形他记得还是颇为清楚。当然,楚瀛飞不知道自己着了上官蓉的道,只当是用情至深,才燃起了欲火。
上官蓉心思细腻阴毒,她和楚瀛飞青梅竹马,在观望不到太子的处境下,她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楚瀛飞的,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楚瀛飞研药时她也在旁跟着学,更兼这门技艺在日后的争宠之路上可以所向披靡、害人于无形,故学得十分用功,早已瞒着楚瀛飞“大有所成”。
不过那天的投毒倒是无意出之,因为上官蓉没料到凌菡会来麟阳宫。那些(迷)香粉原是为楚溟飞和她自己准备的,早在她戒指中藏了许久,但她那位太子夫君戒心实在了得,即便是在顾全大局,装出恩爱夫妻的模样时,也至少跟她相隔一尺有余,还时不时用眼角瞟她,根本无机可乘。
那天凌菡惊叫着摔下楼梯,上官蓉看出楚瀛飞心中的焦急,遂乘机拨开戒指上的机纽,在楚瀛飞的衣袖上抹了一抹,但由于是“即兴发挥”,药量没给够,让楚瀛飞残存了几分理智。
眼下楚瀛飞重温旧梦,除了凌菡惶惑的叫喊和挣扎之外,便是那一下又一下的泼水声,是痛恨,还是厌恶?
楚瀛飞一拳砸在墙上,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恐惧。
“三皇子,杨太医来了。”侍从叩了叩门,听到楚瀛飞有些沙哑的声音,倒是一诧。
“怎么这么久,她央求你吗?”楚瀛飞问道。
夜幕已经降临,楚瀛飞并未喊人点灯,只就着窗外暗淡的天光,审视着杨太医。
“回三皇子,是因为尚服局的女官正聚在一起议事,所以耽搁了。”
“她怎么说?”楚瀛飞紧握着手中的铜爵,好似在战场上攥着剑柄一般,手上青筋暴起,好在室内光线昏暗,杨太医看不真切。
“凌姑娘没说什么,但神情很惧怕,怔了一会儿后,拜托我不要告诉别人。”
“没让你开药吗?”
“倒是没有。”
“……”楚瀛飞放下铜爵,只觉自己倘若饮酒的话,心里必定如焦如灼:“行了,你先去吧,有事再来禀告。”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天会不会来找我商量或算账?
是夜,楚瀛飞给自己燃了支安神香才勉强入睡。次日下朝后就在书斋内候着,谁知凌菡似乎执意不想让他好过,他从清晨等到深夜,还没等到她的光顾,一连数日皆是如此,好像鸟过天空不留痕。
“三皇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卑职盯了这几日,并未看出凌掌衣有何异常。”连派去跟踪的暗卫都感到好奇,不知主人为何杀鸡用牛刀,让自己监视一个已经毁容的低等女官。
“太子没有派人照应她?”
“有差人给她送些去蛇毒或滋补的药,不过她好像挺防备的,虽然道谢着收了,却是一次也没吃过。”
楚瀛飞听到此时更是一头雾水,凌菡居然会戒备楚溟飞?这真是他没想到的,又或者,她是在防备所有人。这却是何故,为了腹中的孩子么?这个推断,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三皇子,今天是二十七,要将那个小姑娘带过来吗?”阮公公在门外问道。
“嗯,戌时过半再带来,别让那几位知道。”
楚瀛飞这样安排,一是为了不引起那些好事姬妾的注意,更是为了能先跟凌菡谈上一会,揣测她的心思。
谁知凌菡竟像将他洞悉了一般,直到戌时三刻,才推开小门走进书斋,在廊檐候着。
“外头都下雪了,还站着做什么,进来暖暖吧。”楚瀛飞隔着窗说道,竭力让语气显得平静。
“你在呀?我以为你嫌烦,避出去了。”凌菡说着便走了进来,在离暖炉半丈远的地方站着,伸出两只手虚烤。
楚瀛飞侧眼看她,见她穿着八品女官的竹青色棉袍,外系一件茶色单绸披风,窈窕的身形宛若一株清瘦的山茶花。在银暖炉袅袅的薄烟中,遮着面纱的脸颊好似被冰雪晕湿的花朵,上半张脸似吹弹可破的柔嫩花瓣,下半张脸则似凝冰的素雪,两只纤细的手腕从阑干袖管中伸出,更显得不足一握,孱弱得让人心疼。
“女儿已经寻到,不应该高兴些?我品行虽不好,总不至于为难一个孩童。”
“三皇子言重了,我是藏在心里欣悦,不敢表露出来,毕竟不合现下的处境,怕旁人猜疑打探,将此事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