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倒惹得斐凝浅笑一声,她抿唇轻笑,两颊微红,发髻上的金步摇微微晃动,映衬着她白皙如玉的脸庞,更显得恍然若神仙妃子,傅瑜本没在意她今日的妆容打扮,此时乍见她一笑,只觉心下一片温软,险些是痴了。斐凝也不是个忸怩性子的人,便大方认了:“今天是我第一次拜访傅府,自然是不能失了礼节。”这便是说她今日装扮不同于以往的原因了。
傅瑜听此,倒恍悟过来,又发觉自己盯着她看出了神,忙移了目光,只是心下仍旧美滋滋的,斐凝肯这般装扮,无疑是说明她也在为着两人的婚姻做出努力了。这般想着,傅瑜便道:“我听阿爷说了,婚期就定在九月十五,如今已经七月中旬了,只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斐凝轻声嗯了一下。
傅瑜道:“我是第一次成亲,也不知道成亲前到底要做些什么,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是你不喜欢的地方,你可千万要说出来,我一定改。”
傅瑜说的信誓旦旦,斐凝却抿唇笑了,她只道:“我也是第一次成亲。”话一出口,屋内伺候的几人便哄笑起来。
这话说的,傅瑜自知口误,有些汗颜的挠了挠头,他这般动作,又让披肩的发散开来,整个人都如以往不同了一般。
斐凝双眸微眯,连看了傅瑜好几眼。傅瑜注意到她在观察自己,慌忙中觉得自己手脚都不灵便了,只吱吱唔唔着道:“我看你今天这身装扮好看,你喜欢金饰还是玉饰?我记得金石轩里头有几套首饰头面正称你。”
说起玉饰,傅瑜便想起上次看见虞非晏特意订购的那几套玉簪,心下更是酸溜溜的,只打算多买几套好看的,把虞非晏的那套给比了下去。
眼见着斐凝抬头要说些什么,傅瑜忙道:“你也不必推辞了,我们还有两个月便成亲了,我给你买些首饰有什么要紧的?而且我本打算拿了这朝廷俸禄去买些礼品的,这可是我靠自己能力挣来的钱财,可不是祖荫,这首饰得来不易,便是你不戴,留着也是个纪念。”
他都这般说了,斐凝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了。
傅瑜越说越带劲,说到后面,还要带着斐凝去参观他的东苑,说是让她看看以后生活的地方,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造的,只是他精力不济,倒是没有去成,斐凝便乘势告退了。
第77章宵禁
临近中秋,月满则明。
此时已过宵禁,哒哒的马蹄声从寂静的巷子里传出,隔着月色,隐约可见是三骑人。当头的一个,深紫色的圆领直筒衫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十分暗沉,他懒洋洋的骑着马儿,一手还高高的举起,似在往嘴里倾倒着什么,隐约可见手里握着的是一小巧精致的葫芦。他身后的二人,都做短装打扮,不远不近地跟在他马后,其中一个圆脸青年,正不时的探头去看前面那人,另一个气势颇为沉稳的中年人,则吊在两人身后,一双鹰似的双眸正警觉地打量着四周。
因了临近中秋,太子又有弄瓦之喜,按理说宫里都该派人去城北玄道观里拜见傅太后的,但建昭帝没什么动静,偏偏傅瑜的婚事已近,反倒是他得了傅太后的诏令,又去了一趟城北玄道观觐见。赏赐什么的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傅瑜也没太过重视,唯有一物,却是傅太后的心血,傅瑜今日有幸得到了,倒叫他一整日都处在兴奋当中,直至错过了城门下钥的时间,好不容易进了城,又赶上了一次宵禁,如今可谓是迟的不能再迟了。
月明星稀,即便没有提灯,傅瑜也能把前边的路看的清清楚楚的。道路两旁高高的墙和天幕似融为一体,偶尔又有几棵树露出梢来,微风拂过,沙沙作响,在夜色中格外引人注意。宽阔的道路上,马儿沿着月光下屋脊的影子行走,老马识途,不用傅瑜多加注意,这匹马自己就能把他载回安国公府去。
傅瑜懒洋洋的牵着缰绳,左手还拿着小葫芦小口的酌着,眼神微眯,显得有几分惬意。虽已过宵禁,但他一点也不着急,也是了,反正都在守城令那里报备了,所谓破罐子破摔,傅瑜如今是半点都不怕被更夫逮住了。
傅太后亲自酿制的桃花酿,闻着便芳香扑鼻,小酌一口更是唇齿留香,但度数并不高,一年下来也不过十坛子,可谓是珍贵之极。这次傅瑜一下子就拿到了三坛子,虽然其中一坛照例是要给南阳长公主,剩下的两坛多半也要进了傅骁的肚,但傅瑜心下也是高兴的不行,现在更是趁着还没回府,先给自己的小葫芦满上,现在就尝起来了。
远处的街道传来更夫的锣鼓声,此时已是三更了,金圆又抬头瞧了眼满月,向前两步,跟在傅瑜身畔低声道:“郎君,这都三更天了,咱们可还没回府呢!”
“急什么?”傅瑜轻声道,“反正已经过了宵禁,这三更天五更天,都是迟了。再说了,我这葫芦里的酒还没喝完呢!”
傅瑜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末了咂咂嘴,又举头四顾,看模样像是有些醉了。
远远缀在身后的赵斌罕见的上前来,也劝道:“二郎君,你可是醉了?”他声音低沉有力,比之以往,竟是有些冷了。
傅瑜突觉身后一股凉意传来,见是赵斌,也不好再如此,只讪讪道:“赵叔莫担心,这不过才到了永盛坊,再走两个巷口,就到咱们永昌坊了,这顶多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也便回府了。”以他的酒量,不过半葫芦的桃花酿,是怎么也不会醉的,只他许久未走夜路,如今乍一走,心下倒有些感怀,这便耽误了些时间。
他这般说了,嘴里又“驾”了两声,马儿步伐快了不少,显然是急着赶路回府,身后的两人这才都放下了心。
走了一会儿,一行人过一个路口时,突然就从一旁小巷的阴影处蹿出一个人来,这人来的又快又急,像是突然从巷子里蹿出来似的,直直地撞上来,竟然是冲着傅瑜的马儿来的。
傅瑜一惊,眼疾手快,即便是一手握着葫芦,只用一只手也牵扯着马急急的避了过去,让那突然冲出来的人影从马屁。股后面掠过,他心下狂跳了一下,见险险避过,放了心,又见着左手稳稳拿着的葫芦,心道是涓滴未洒,想着自己骑术风采依旧,心下不由得有些得意。
然而下一刻,就听着身后和金圆的惊呼声一齐响起的,还有“哐当”一声,酒坛子破碎的声音。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有些甜腻,带着丝丝酒味。显而易见是碎了一坛桃花酿。
傅瑜心下一疙瘩,急忙下了马,掉头去看,就见着惨白的月色下,一坛子酒水洒地,晕湿了一片地,一股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傅瑜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空气中的味道有些奇怪,除了醇香的酒,还夹杂着些别的味道,似浓非淡,带着淡淡的腥味。
瓦罐的坛子碎成四五块,晕开的酒水中还堆了一个包袱,微微散开,露出里面的几样东西来。一个衣色暗沉的女子趴伏在地,发髻微散,露出一片嫩白色的小脸。月色朦胧,夜光模糊,傅瑜未来得及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却也见得她身姿窈窕,即便是此情此景,也自有一番风姿。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冲出来!可是摔碎了我们郎君的酒!”见傅瑜挂念的酒摔碎了一坛子,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捆在马背上的绳子脱落,金圆也忙下了马,伸手就要去扶那人,又开口问道:“你刚才有没有被马蹄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