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医见状叹了口气,沉声道:“崔小姐拉伤了中柱,下肢虽还有知觉,但是以后恢复却很难说。再者,”他又顿了顿,心中又是一叹,道,“恐怕伤了内腑,有碍子息,还损寿元。”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向呆愣住的小赵氏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而在外院的杨越之听到高太医的回禀后,神色也并未比小赵氏好多少。
有碍子嗣,下肢难以恢复,有损寿元。
他至今还不时能梦见她那日在祭台上随着鼓点舞动的身影。而今能跳出这样摄人心魄的祭舞的人,以后却连站都可能站不起来了,更有可能早早便离开这个世界。
天空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瓢泼大雨随之倾泻下来,瞬时湿透了他的衣衫。而他愣愣站在崔家前院中,一无所觉。
当沈俾文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好几日之后了。高太医虽谨慎地只将实情告诉了两个人,但是却难以阻止起他无关人的恶意揣测。
而仅仅在祭典后的第十日,那个能跳出摄魂祭舞的少女摔断了腰,要一辈子躺在床上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京中人纷纷猜测,怕是那姑娘遭了天谴了。这样的舞,哪是普通人能跳的,她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沟通天地,怕是打搅惹怒了神灵,被神灵惩罚了!
沈俾文这几日却是在家中闭门读书,原是想着努力一年,一举考过今年的秋试和明年的春闱,到时便能让珠珠凤冠霞披了。
当他从小厮福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的,以为是福顺想让他出去走走,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还恨恨抬手揍了他一下。
“少爷,您别打我!我没撒谎!”福顺吓得赶紧往门后躲,边躲边喊道,“是真的!我还去打听了下,崔六小姐是为了就平都侯世子才摔伤了腰的!”
沈俾文闻言一愣,听到提到了杨越之,却是不由信了几分。他的心不觉便沉了几分,想了想,赶紧朝外跑了出去。
等他匆匆赶到平都侯府,门房却说世子爷出门去了,短期内可能不会回来。
沈俾文听罢,心中更是慌乱,转头便又去了鹿亭侯府。等到见了鹿亭侯世子魏姜,他一开口便问道:“崔六小姐是怎么回事?她真摔坏腰了?”
魏姜看着一脸焦急的沈俾文,却是一脸为难,随后叹了口气道:“是伤到腰了,恐怕还不轻,谨安当夜便请旨出京,去找有名的大夫去了。”之后便将那日发生的事略略讲了讲。
杨家本身便算是被皇帝圈养在京中的,除了他现在戍守边关的三叔,其他人轻易是不得出京的。这次他连夜敲开了他皇帝舅舅的寝宫大门,跪在地上求了一晚上,才求得皇帝放了行。
沈俾文听着魏姜寥寥几语叙述了当日发生的事,听到崔瑾珠为了救杨越之连命都不顾地用自己的身体当套马绳,才救得他安然无恙离开疯马,一时心中又涩又痛。
他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既心酸于她为救心上人不顾性命,又心疼于她为此受了这样的苦。想去看她,却深觉自己无用帮不上忙;想要帮忙,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有什么能接骨疗伤的神医。
而一想到她这时可能就瘫在床上无法动弹,甚至以后一辈子都将如此时,他既觉心痛,却又一时鼓不起勇气去看她。怕看到她疼痛,怕看到她痛苦,怕看到她绝望地躺在床上呻吟的样子,好似他看不到,也许她就没有那么难过了的。
心中来来回回无数想法情绪拉扯着他,简直要把他撕裂了。
魏姜有些看不下去,劝说道:“你别担心,谨安总是有办法的。他既冒了这样大的风险出了京,肯定是有目标的,这次必不会空跑一趟。”
沈俾文闻言,抬头睁着一双血红眼睛直直看了他一眼,似是反应了过来似的,转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姜看着他这样子,心中沉沉叹了一口气。
小赵氏闻言却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说你胆子小吧,都快能上天了。说你胆大吧,这种事情却又如此古板。女学里的孩子,一年被男学生们订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传出这种事情,你二姐姐这次只会是受益者!
“女学在这方面,管得严却又从不真正禁止两个书院的来往,是因为先生们都有信心,他们教出来的学生只会发乎情止乎礼,不会逾矩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天性。当年太皇太后说要砌墙隔绝男女学的时候,沈善从大师便以此拒绝了。你这小古板还怕什么?”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谁家送女儿进女学不是为了这个啊,小赵氏早打听过了。
崔瑾珠听得目瞪口呆,当年太后提出的这事她也是听说过的,但毕竟没放在心上,也并未留意之后结果。沈善从不愧是沈善从啊,这老小子胆儿是忒肥!这书院里的风气也是忒开化了,她一个老太太是真有些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