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子,林黛玉悄悄溜了进来,笑道:“侍书这个丫头愈发鬼了,悄悄与我打眼色比划了半日,还特站在邢丫头与四丫头都瞧不见的地方。”忽然溜一眼,见她二人皆神色慌张,忙问出了何事。
探春深吸一口气,打发侍书出去,拉了黛玉到身边坐下,低声将方才贾琮的话说了一回。
自从圣人以林海为饵那事起,林黛玉早已让贾琮带偏了。她这半年来去探了许多回地道,同贾琮那群神盾局也熟识了,因时常在一处说话儿,难免受他们影响,心中对天家失了崇敬。故此莫名道:“他的话很是啊,你们惊慌什么呢?”
二春又互视一眼,迎春道:“你也觉得他的话很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黛玉问到:“依二姐姐看哪里不对?”
迎春不禁垂下泪来:“平素老祖宗日日说咱们家圣宠极深……原来……”
黛玉道:“老祖宗说的也不错,你们家委实圣宠极深。只是,就如琮儿所言,这些圣宠不是平白从天上砸下来的,乃是外祖父拿功绩换来的。”
探春也含了泪:“平日我们总说宝玉哥哥在做梦,原来咱们自己也在做梦。”她又叹道,“岂止咱们,只怕连老太太、老爷都在做梦。”
黛玉道:“大舅舅没在做梦。”
探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亏了他老人家醒了。”因道,“既这么着,我们只怕须得早些将这几年与高家之疏远描补回来。”
迎春点点头,她两个便喊人将多年前的旧账都送来细细查阅,黛玉留下来帮着。费了许多功夫查到,果然自打贾代善去后,两家顿时少了往来。荣国府送去的各色年节礼从次年起便薄了许多,起先五年那边回来的礼却不减,自打贾代善去后的第六年起便与荣国府之礼持平了。幸而不至过于疏远。黛玉不禁脱口而出:“莫非当真是外祖母与……”她忙掩了口。
半日,探春也低声叹道:“我素日以为老祖宗是个最知道事理的……”
迎春忽然笑道:“怪道那日琮儿拎了本《资治通鉴》给我瞧呢。”
黛玉忙问:“他闹什么呢?”
“他说,金紫万千难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女子虽不得出去为官作宰,胸中也需有些大丘壑,来日方不至于因短见误了家族。”
三人又互视了几眼,探春道:“既这么着,今年咱们须得好生备下往那边去的年礼了。”
黛玉道:“只怕他们会不明所以。我有个不甚厚道的主意,你们可要听听?”
二春忙说“相爷请讲”。
黛玉苦笑道:“我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来,只能想到……”她瞧了探春一眼,“咱们总不便说外祖母的不是。不如就由二姐姐休书一封,说你们二人与大嫂子初次掌家,恐有不妥之处,故此细细查了许多年的老账——此事本也是真的。发觉这些年来与姑祖母家竟疏至此,实在是我们家的不是。早些年一直是二太太掌家……”
迎春“扑哧”笑出声来。
黛玉笑道:“横竖一个不妥,总不能让外祖母背着,就让她孝顺一回替背个不是罢了。想来姑祖母也是心知肚明的。”
探春道:“我回去细细与她老人家绣个抹额去。”
迎春道:“那我做个荷包。”
黛玉叹道:“这两年横针不拈,竖线不动,日日都在琢磨那些房子地道了。我是做不动针线活的。回头或是写个一字一扇,再让琮儿替我想法子弄个什么别致有趣的小礼物送去罢了。”
探春笑道:“相爷使唤学生倒是利落的紧。”
黛玉遂斜倚在炕上哼道:“我这些年白白替他出了多少主意,也没见一个银子的谢钱,让他想这么个小点子也是便宜他了。”
说得迎春立起来正色向她行了个礼:“林相爷幸苦,我替主公谢谢相爷了。”
三人遂笑做一堆。
不多时紫鹃便替她家相爷传了令箭到梨香院。贾琮愁眉道:“别致的小礼物我自然能寻到的,只是礼物终归只是礼物。林姐姐文采好,不如做篇什么思亲赋,要么写个什么颂扬祖父功绩的诗词,都不错的。”
紫鹃笑领了他的话回去了。
贾琮想了想,此事也须得告知贾赦,便跑去寻他老子,只说是迎春探春查账的时候发觉此事,都以为不妥,特打发他来当个信使,问问可要与他们家恢复往来。
贾赦从前对高家不满乃是当人家瞧不上自家没了实权;况他早年荒唐,也不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如今听了这话,合着竟是自家先疏远人家在先!不禁大怒:“老太太实在头发长见识短,误了咱们一大家子!”
贾琮在旁偷偷撇嘴,心想你自己不也没关心过么?
贾赦想了想:“两个丫头说的很是,自然当好生与姑母家重新亲近。既是我们的不是,今年的年礼须得多多加厚!”
贾琮道:“林姐姐还出了个鬼主意,让她们给姑奶奶写封信,只说早年是二太太掌家……”
贾赦闻言抚掌而笑:“好、好!林丫头果然聪明!”因忽然想起来,“仿佛好些年没给你姐姐们买东西了。”
贾琮点头:“是!好些年了!”
贾赦笑道:“你的姐姐们个个都是好的!明儿咱们逛街去,给你姐姐买些好东西压箱底儿!”
贾琮欢喜的直跳:“好好!也给我买些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