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是是他与生俱来的恶梦,挥之不去。
高洋抱头转身向殿内奔去。
孙腾提着剑想追上去,高澄制止了他,自己向殿内走去。
阿娈看到高澄终于现身,回头再看看地上的元仲华,止不住悲声大作。
高澄看到阿娈先是心里松口气,但立刻警觉她这样失声大哭必有缘故。
虽看到阿娈,但并没有看到元仲华,阿娈一个人站在这儿做什么?
他止步看着立于殿门口的阿娈,突然生了惧意,目光不敢往她身后看。勉强微笑问道,“王妃呢?她在哪儿?她可还好?”他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阿娈泪眼朦胧地看着高澄说不出话来,只能向殿内的昏暗处指了指。
高澄费力地把目光移向她身后。开始时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双足如灌了铅一般,一步一步将自己挪入殿内。
看到那地上躺着的人,他又一步一步走过去。怕是元仲华,既不敢看又不能不仔细去看。
果然是元仲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洋正在解她的衣裳,口中念念道,“阿姊,你的心是朕的……是朕的……”高洋一边解衣裳一边又忽然大呼,“拿匕首来!快拿匕首来!朕要把公主的心剖出来带走。”
高澄心里猛然一沉,大步奔过来,一把将高洋凌乱的头发狠狠地揪住,迫他转过来对着自己。高洋跪在地上被扯着头发仰视着兄长,口中还在不停地絮语,“朕是皇帝……朕是皇帝……朕是皇帝……她的心是朕的……朕要把她的心带走……”
高澄俯身看着他,“家奴就是家奴,你就是做了皇帝也是家奴的心思。我从来不曾小看你,只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才处处提携,事事容忍,只期望你能以高氏基业为重,没想到你心急如此……”
高洋已经一大半糊涂,无法再回答高澄的话。他多年处心积虑,今天一日便败。心腹亲信反目,挚爱身死,孤立无援,不得人心,他想要的几乎已是不可得。他的算计处处落了空。
高澄见他毫无反映,只是不停地念着“朕是皇帝”,他怒道,“不许你再碰她。”他拎着高洋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
高洋跌落在地时撞到了什么,满面是血。抬头却看到太尉司马子如等几个故旧臣子奉王太妃、自己的母亲娄夫人已站在殿外。
乱兵都已退出了庭院。刘桃枝把齐王世子、四郎君阿肃、小郡主无邪都已护送出去。
此外只有月光及她的婢女桃蕊。
高归彦的尸身也被处理了。
混乱过之后,除了洒落在地的血迹,看不出刚才曾经发生过什么。
高洋透过脸上的血迹看到母亲娄夫人冷冷盯着他。他半滚半爬至娄夫人面前,“朕是皇帝,母亲一样是皇太后,母亲为何只爱大兄?”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扯娄夫人衣裳。这是他纠结一生的心结。
娄夫人一脚踹开了高洋,以免他身上血迹沾到自己。她连说话都懒得再和他说,只向高岳吩咐道,“尔乃族叔,此子疯癫至此实在是不能无人照顾。”
娄夫没看到高洋脸上血泪交流,绝望地看着她。她抬头看看殿内高澄的背影,又向司马子如、孙腾、高岳等几人吩咐道,“天命至此,新开大统,皆是顺天应人之意,日后不能再有此等人为害天子。”
几个人虽然心里寒颤,但个个都是历尽宫变,见多了血雨腥风的人,唯有心里感叹。
高岳奉命将高洋带了出去。
高洋虽已疯癫,但最后看母亲那一眼还是难以割舍。
月光走到殿内,在昏暗中看着高澄的背影。高澄浑然不觉身后有人。他已经心里大乱。
高澄俯身将元仲华从地上抱起来,走到大床前轻轻放下,然后再仔细看。
元仲华面颊略有浮肿,整个看起来面色极其不正常,颜色呈紫色,她闭着眼睛,一点知觉也没有。高澄颤抖着摸到了她的手,手是冰冷的,又摸上她的脸,脸也是冰冷的。
“殿下……”高澄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答,什么也没有。元仲华像是假的,不真实的存在。
“殿下!”高澄抚着她的身子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