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方墨仰躺在摇椅上,一手拿着听筒,一手夹着香烟,黑色浴袍微微敞开,露出精壮冷白的胸膛。
听筒那头没有回应,方墨也不在意,随手将香烟摁在扶手熄灭,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腿上的资料。
杯子里的咖啡早已冷透,味道酸苦,可方墨不时端起喝上几口,面不改色,仿佛在品茶。
姿态闲适,结实有力的双腿交叠,方墨俯身关掉茶几上的小灯,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方墨躺回摇椅,闭目假寐。
“喂,翊轩。”听筒传来温和的女声,打破一室寂静。
“母亲,我要结婚了。”方墨起身,打开夜灯,拿着听筒坐到沙发上。
听筒那头沉默许久,若不是能听见轻浅的呼吸声,都要让人以为电话早已挂断。
“和谁?”方母声音未变,对儿子突然结婚并未表示惊讶,问出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显然方墨不打算配合,直接挑破,“您不是知道吗?”
“是啊,我是知道,但那个女孩知道吗?”被戳破一直叫林大花汇报方墨近况的事,方母毫无尴尬之意,反将矛头对准方墨。
看似毫无关联的提问,方墨却瞬间理解,笑道,“她当然不知道。”
“方墨!”林志雅发现尽管时隔五年,她儿子气人的功力一如既往,专挑人底线戳。
“你知道家里的情况,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算计是一样不落,那个姑娘只是个农村孩子,她适应不了。”说到最后,林志雅的声线甚至有些颤抖。
方墨收起漫不经心,认真的对林志雅说,“我会保护好她的。”
林志雅无奈闭眼,当方墨说出这句话,她就知道再没有回转的余地,压下叹息,还是决定再劝一劝,即使知道不可能成功,但她无法对一个女孩踏进炼狱而无动于衷。
“翊轩,妈妈是过来人,在方家生活了三十几年,也是个女人,其中艰辛自有体会,方家不适合那个孩子,即使有你护着。”林志雅劝说道。
方墨明白母亲的顾虑,对人性敏锐的他,自小就能看出方家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外部群狼环伺让蠢蠢欲动的众人暂且蛰伏,一致对外。
身为孙辈中现今唯一的男孩,他是罩在这岌岌可危的平静外的罩子,若下一个男丁出现,这些年维持的平衡顷刻便会被打破。
可就算现在没有第二个男丁出现,他的好伯伯们已经按耐不住了,盯上他妻子的位置。
林大花此人见钱眼开,林志雅能轻而易举的从她那儿得到他的消息,方家其他人自然也一样。
但看在林大花胆子不大,平日不爱说话,沉默寡言干活麻利,传的消息不过是些平常小事,即能让方家众人对他放心,也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威胁,方墨就一直留着她。
方墨在军区不止一处居所,那天毫不掩饰地抱着田欣怡回到小别墅,也不过是想借林大花的口,将他方墨身边有人消息传回京城。
“对她来说能从西北农村到首都,不在地里刨食,过上优渥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方墨自认这是很公平的交易,更何况他会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以及父亲。
林志雅倍感无力,生活上的优渥会固然是多数人的追求,可精神上呢?
精神上的苦痛比肉体上更让人崩溃。
即使从方墨出生到初中毕业,她一直亲力亲为养育,耗费心力想要将他培养成真正的君子。
可现在回头看,不过是给他薄凉的底子披上一层儒雅假象,内里还是和方家这些男人一样。
“我左右不了你,恰如当年你去西北,我是眼睛都要哭瞎了,都拦不住你,你的婚事我不会过问,只是你爷爷那儿我也说不上话。”林志雅妥协,却也表示不会在方老爷子面前替方墨说情。
“你爷爷战友家有个23岁的姑娘,前几日刚到咱家,能说会道、进退有度,老爷子很满意。”听筒那头十分安静,林志雅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没在听。
“老爷子这是想找个小奶奶?”方墨不接茬,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志雅无言以对,毕竟方老爷子风流了大半辈子,年轻时还干过抢自已老子小老婆的事,临老了也不安分,去年还跟家里的保姆传出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