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鸦天狗先是大怒,继而冷笑:“哼哼,已经有好几年没人敢同本使这么讲话,你这家伙倒也算是有点骨气!”
流云不以为意,未有丝毫退让姿态。
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旁今井宗久这时站了出来。
作为豪商,他显然见多识广,对鸦天狗并不怎么忌惮,上前笑了笑,说:“鸦天狗大人请稍安勿躁。须知这位佐佐木流云大人,乃是织田家的新秀家臣,不可轻易得罪。在下是界町会合众的今井宗久,也算有些薄面。若是有什么误会,我倒可以替您双方开解一下……不知道这位鸦天狗大人,您究竟哪家寺社的使者?”
那鸦天狗瞟了他一眼,亮出手里一块信物。
今井宗久定睛一看,顿时惊叫出声:“比叡山延历寺?!”
接着他脸色煞白,瞠目结舌,脚下发虚,连退几步,若不是有左右侍卫扶住,险些跌倒在地。
那鸦天狗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收起了手中信物,摇头晃脑道:“织田家的新秀家臣,算得了什么?就算是信长亲自来,在我们比叡山延历寺的觉恕法亲王面前,还不是乖乖下跪施礼?”
觉恕法亲王,是比叡山延历寺的住持,也是天台宗的座主。
觉恕,是法号。法亲王三个字,表明这人出家为僧之前,是皇室成员,身带天家血统。
当然,皇室已经衰弱多年了,不足为凭。比叡山延历寺,并不是因为有个皇室成员当住持,才厉害。正相反,是由于他们太厉害了,唯有皇室成员才有资格当住持。其实只是个吉祥物,真正权力在坊官们手里。
这个寺庙,被称作扶桑第一佛寺,历来香火极其旺盛。其开基者最澄,被认为是鉴真圣僧的隔代传人。
由于信徒中从不缺富贵之人,几百年接受布施,发展下来,比叡山延历寺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僧产,蓄养了多少打手,交好了多少权贵。
天下各处,有数百座僧院,自愿或者被自愿地成为了延历寺的“末寺”,也就是纳贡称臣的跟班小弟。
这个力量汇集起来,怕是不亚于百万石的大名。
因此,那鸦天狗的底细一拿出来,方才还谈笑自若的今井宗久顿时成了惶恐不已的小老鼠,一脸愁容地说:“既然是比叡山延历寺的事,流云大人请恕我……请恕我这小商人,无力干涉了。”
明明他带着几十辆车,有几百人的队伍,偏偏就被这个鸦天狗吓得战战兢兢,只敢自称“小商人”。
此刻青田坊亦是缩着肩膀握紧双拳,极为忌惮。五个农兵更是抱成团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这“比叡山延历寺”六个字,实在惊人,上至豪商,下至百姓,都如雷贯耳。
唯有流云,听了那鸦天狗自承来历——而且是反复听了几次,确认没有弄错之后,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
鸦天狗顿时火气,同时又十分疑惑:“你……你这家伙究竟笑些什么?在我延历寺使者的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而流云说了一句无头无尾的话:“原来比叡山延历寺,还没有被烧啊!”
这话令众人愕然不解。
那鸦天狗皱眉想了想,想不明白,感觉自己好像被鄙视了,怒目恶声道:“你这家伙,乱说些什么?!”
流云淡定摇头,诚恳地说:“这可不是乱说。我虽然尚未有幸拜访,但想来嘛,比叡山延历寺既然建在山上,又用了许多木料,一旦失火,肯定会酿成大祸。所以,你们平素一定要好好做好防火的工作才行啊!”
“嗯?啊?什么乱七八糟的?用不着你担心!本使告诉你,再过五百年,比叡山延历寺也不会出火灾!”那鸦天狗呵斥几句,不耐烦地一挥手,发号施令道:“你这无法无天的家伙,不许再废话了,赶紧跟本使回去好好交代!”
“呵呵……”流云的笑容消失了。
前因后果,他已经彻底思索了一番。
刚才那个隶属于“对魔忍”的黑衣人,就自称来自寺社。青田坊也说,那家伙软化身体的异能,像是天台宗的密法。
偏偏刚杀掉这黑衣人,没多久又出来一个鸦天狗,说是要带回天台宗的基地比叡山延历寺去讯问……
事情真相,简直昭然若揭啊!
这鸦天狗出现,明显是想要夺回黑衣人的尸首,防止某些事情露馅的。
流云甚至怀疑,之所以那些“对魔忍”能够准确截杀织田家的运输队,可能就是有鸦天狗一族提供情报。
能在天上飞,侦查上无疑是无与伦比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