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不眨地盯着他,以便随时随刻和他保持最远的距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然深夜,雨停了,但夜空仍不明朗。水位又长了一大截,实验室的门已经被彻底淹没,我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坐着了,只能弓着腰爬在桌面上。
周围太暗,我不知道那具尸体漂到了哪里,也许还在窗边,或者门侧,或者就在我旁边、我身后……。
「你饿吗?」黑暗中飘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大风大雨里满街跑……」我扯着干疼的嗓子不停地唱着,企图用歌声压过那个可怕的声音。
「别唱了好吗?」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我捂住耳朵继续唱。
「你还真会选歌。」那声音直接扎入我的脑海里,歌声不但没有驱赶走恐惧,反而让我更加害怕。
好吧,我不唱了,我骂人,骂唐泽!骂他心狠手辣,骂他冷漠无情,骂他游手好闲不学无术,骂他背信弃义不念旧情!后来骂得没词儿了,我又开始极尽一切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咒不得好死,就算死了也要下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说起来,我与唐泽之间还曾经有过一段臭味相投的美好时光。那时我们天天厮混在一起,一起捉弄女生,一起欺负小孩,放学后一起去游戏厅打僵尸,然后第二天因没写完作业而一起被被骂。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开心的,就算一起被罚站也能嬉皮笑脸地冲围观的同学吐舌头。
后来,也许是因为父亲的突然离世令我失去了调皮捣蛋的底气,我与唐泽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疏远。但是在这个暑假之前,我们之间并未发生过什么令对方憎恨的事,只是命运使然,我们踏上了不同的人生,自然也就减少了交集。
我慢慢变成了每个人眼中的好孩子,努力、懂事、孝顺,而唐泽仍旧那么不修边幅,成绩烂得要命,品行也越来越差,平日里除了拽女生辫子偷袭女生胸部,就是欺负成绩好的男生,总之他越来越讨人嫌,连老师都已经放弃了他,只要他不扰乱课堂秩序,就算他在上课时睡觉或看黄色漫画,老师也不闻不问。
天色微明时,我终于骂到口干舌燥、耳鸣眼花、精疲力竭。
借着灰暗的天光,我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那具尸体不见了!
这事儿不能琢磨,看不见比看得见更令人心惊胆战。我拼命用手划动着身下的桌板,在飘满杂物的臭水里寻找他的踪迹,仿佛他是我失踪多年的恋人。
忽而,桌板微微一倾,一只苍白肿胀的胳膊从桌板下探出来,那只手的中指好像被什么东西挤断了,只有外面的一层皮肤还连在手掌上,也许最初就是因为他的中指夹在门缝里,所以他的尸体卡在门口的水底。
该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钻到桌板下面的!
我尖叫着左右压着桌板,想将他从身下晃出来,在剧烈的晃动中,那根「藕断丝连」的中指彻底掉了下来,鼓鼓胀胀地晃在水面上,就像一根饱满的香肠。
香肠!哦不!这个比喻实在令人作呕。
终于,他不情愿地从我栖身的桌板下漂了出来,眯着烂肿的眼睛与我对视着。
「滚!」我抓起一根断掉的桌腿,捅了捅他,将他推到远处。可是不一会儿,他又借着从窗缝漏进来的风、伴着微微波动的水,慢悠悠地、假装不经意地向我漂来,害我想打个盹儿都不行。
「你渴吗?」
「渴。」
「那你喝吧。」说着,唐泽将一杯淡黄色的液体灌进我嘴里,一股骚臭味直冲脑门,唐泽不怀好意的脸逐渐在眼前淡去,我发现自己正爬在桌板边,喝着身下的污水。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一边干呕一边大口喘着气,这可是泡着尸体的水啊!
泡着尸体怎么了?再不过了多久,我也会变成像他那样饱满多汁的尸体,想到这里,我反而不那么怕他了。
怕也没用,水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涨了一截,现在的我只能一动不动地爬在桌板上,而他破烂的内裤不知怎么勾住了桌板下方的铆钉,所以我只能任凭他涎着恶臭的口水相伴左右。
雨仍在下,水面与窗户顶端之间只剩下一指宽的缝隙,在这种境遇下,希望变成了一件比见鬼更加可怕的事。我侧过头,对那具尸体说,「想不到陪我度过人生最后一刻的,竟然是一具又臭又烂的尸体。」
尸体微微晃动了两下,侧过已然腐烂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已经没办法再爬在桌面上了。
水位攀升,我不得不重新浸入水中,抓着桌板,勉强将头露在水面上。大水已经淹过了窗户,实验室里所剩的空气也不多了。
那具尸体的脸紧紧贴着屋顶,每晃动一下,都会蹭掉一些腐烂的皮肉。
「罢了,不受这个罪了,我认了。」我对他说,「咱俩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