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正是骗了凉柔单独上街的桑时欢,他对凉柔说是去购笔墨纸砚,实际上一进城就往各大酒楼钻,寻思着找份厨子的活干。
那时刚发生凉柔走镖许久未归的事不久,桑时欢虽然最终等回了安然无恙的凉柔,但始终心有测测,想着不能再让凉柔做这么危险的差事,他要自己出去赚钱,凭借着好手艺养活自己和凉柔。
但这番话从前他就和凉柔提过多次,凉柔每次都是一口回绝:「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可是丰国皇族,怎么能做这种事呢,若真让你去当了厨子伺候别人,我就成了千古罪人,只怕师父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我如今成天吃你做的饭都已经是大不敬了!」
桑时欢哭笑不得,低头嘀咕;「丰国都没了还哪来的皇族,活下去才是要紧的……」
他这话一出,凉柔就红了眼眶,「一寸山河一寸血……」
桑时欢吓得赶紧摆手:「别别别,姑奶奶打住,我不想那事了还不成吗……」
这套说辞凉柔挂在嘴边,三天两头就拿出来督促桑时欢,桑时欢少说也听了百八千回了,耳朵都要生茧了,可每逢国祭,他还是会可怜兮兮地望着凉柔,试探性地开口:
「要不,就不许愿复国了?其实当个厨子挺好的……」
凉柔每次气得眼泪都要掉下,只对着桑时欢心都要怄出血来,天下最恨铁不成钢之事莫过于此。
桑时欢也不敢再刺激凉柔了,就这样一日拖着一日,直到那次走镖事件,他是再也坐不住了,终是瞒着凉柔上了酒楼,哪知一来就遇上了口叼得不得了的大小姐红露,简直像老天特意安排好的似的,他们一撞就「天雷勾地火」,可谓是各取所需,各得其乐!
那回当着所有人的面,桑时欢狠狠露了一手,不仅惊艳了红露的口,更是技惊四座,叫笑得合不拢嘴的酒楼老板当场聘下。
于是就这样,他终于做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事,以「柴云初」这个化名,做了一人巧做千人食的厨子。
当然,这桩差事前提是不能让凉柔发现,所以桑时欢和酒楼谈好了条件,时间自由分配,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酒楼做招牌特色菜就好。
也许是物以稀为贵,酒楼老板居然也答应了,还开了不菲的身价,桑时欢直到后来才知道,这其中,红露起了不小的作用。
起初是带着感激的心情,桑时欢为红露做的菜总是格外用心,而红露也特别捧场,他们年纪相仿,性情相投,聊得到一处,没想到一来二去,还真成了朋友。
而凉柔那边,桑时欢也瞒得很好,一天天过去,凉柔竟真没发现,直到今晚,桑时欢急着赶回来为她做长寿面,匆匆离开酒楼,叫没聊够的红露不甘心,支开随从,一路偷偷跟了过来,怎么也不肯走。
于是这桩瞒了许久的差事……终于,穿帮了。
(五)
「你……生气了?」
桑时欢端着香喷喷的长寿面,小心翼翼地凑到凉柔身旁,一边用筷子敲着碗沿,故意让香气散发出来,一边拿眼睛瞥凉柔,十足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可惜凉柔看也不看他,只坐在树下,埋头擦拭着长剑,一言不发。
桑时欢愈发心虚了。
他先前好不容易哄走了红露,又老老实实坦白了一切,哪知凉柔听了后什么也没说,只抱着剑在树下安安静静地擦,桑时欢瞧着难受极了,宁愿凉柔像以前冲他道:「一寸山河一寸血……」
哪怕从头到脚骂他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对他不理不问。
「我知道错了,可我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从文习武的料,有些事压得太重,我承担不起,也并不适合……」
风掠庭院,月移花影动,天地间寂寂一片。
桑时欢捧着早已凉透的长寿面,终于忍不住开口,犹豫着说出了一直埋在心底深处的话。
凉柔拭剑的手一顿,月光洒在她身上,笼上一层清泠的光晕,许久,她抬起头,望向桑时欢的目光里,第一次带着那样深切的悲怆,她声音有些嘶哑,几乎是一字一句:
「没有适不适合,只有用不用心,少主扪心自问,这些年于复国大计上,你究竟用心了吗?」
哀凉的声音在庭院里久久地回荡着,如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桑时欢心上,他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眼神也有了变化。
那一定这么多年来,桑时欢和凉柔之间最沉痛的一次对视,夜风飒飒,掠过他们的衣袂发梢,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一声长笑划破夜空——
桑时欢双手颤抖着,仰头长笑,笑得极尽悲凉,笑到满眼的泪光,他一把砸了手里的碗,汤汁四溅中,一道染了凄色的声音在院里响起。
「是是是,我没用心,也不想用心,那些武功我就是练不出,那些文章我就是写不好,我从头到脚就是个草包,我这辈子只会做菜,也只想做菜……」
汤汁溅满了衣袖,从来嬉皮笑脸的桑时欢声嘶力竭,泪流满面,整个人隐现癫狂,他用力拍打着胸膛,对着树下震住的凉柔痛彻心扉道:
「我压抑了太多年,忍了太久,你知不知道,我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