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会在路过菜市场的肉摊时,不敢直视那些被码放在冰面上的、切割整齐的肉块。
它们总是会在一瞬间就把我拖进回忆里,回到那个我跪在浴室清理地面的下午。
后来警方陆陆续续找到了尸体,我去认领时,看到我妈的脸上甚至还有残留的妆容。
她是如此坚决地想要奔向新生活,却永远留在了黎明的前夜。
如果不是我。
如果没有我。
她早在二十年前就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他。
陆严不说话了,他坐在沙发上,好像变成了一具沉默的雕塑。
我擦干眼泪,语气决绝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陆严站起身来,我以为他要离开,灯光沿着他的轮廓照过来,一瞬间将我包裹住,连同他温热的怀抱一起。
他没有走,反而走过来,轻轻抱住了我。
这个拥抱与白日里悬在空中时的感觉并不一样,房间里没有风,只有夏日闷热膨胀的空气,一片安静里,能听到陆严清晰的心跳声。
他涩声说:「尤贞,我不知道。」
我闭上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温润的、泉水般清冽的声音,汩汩响在我耳畔:「如果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找到你,抱住你,然后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
尤贞,这不是你的错。
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终于忍不住扑在陆严怀里,声嘶力竭地、惨烈地哭了出来。
从他带有强烈安抚意味的眼睛里,我恍惚间看到了许多过去的画面。
一瞬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小学时,有一次放学回家,我怎么也找不到我妈,鬼使神差顺着楼梯一路往上,来到七楼的天台,看到她正站在天台边沿,一边抽烟一边望着云朵发呆。
我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妈妈」,她回过头,缥缈的眼神划过我脸颊,好像又一瞬间落到了实处。
她笑着对我说:「贞贞,你爸爸不让我抽烟,你不要告诉他哦。」
我说好,下楼的时候,她一直牵着我的手,问我:「贞贞,你喜欢爸爸吗?想和他一起生活吗?」
「当然了!」
九岁的我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怔然间,我感到陆严的指尖轻轻落在我脸颊上,擦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