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真的发生过。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个细节是,徐丽霞和李秀华都声称,他们杀害的那些人,全都藏在自家厨房里挖来贮存蔬菜用的地窖之中。
几十具尸体,包括一年多前被害的,都被扔到里面,发烂发臭。此情此景,光是想一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涌金派出所这边又跑了一趟电信大楼,这次电报是发给齐齐哈尔公安局的。电报发出后不久,齐齐哈尔公安局的长途电话就打到杭州了。
齐齐哈尔那边说的和讷河方面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版本,他们告诉上城区分局的同行们,案件的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因为现场已经挖出了十几具尸体。
该案主犯贾文革的妻子李艳珍在知道警察上门后,第一时间就畏罪自杀——贾文革,就是和徐丽霞同时被捕的第二个男子,这个名字一定要记住,因为元凶就是他。
共犯孙文力也在讷河,没跑成,落网了。
齐齐哈尔那边还说,黑龙江省公安厅立即组成了由副厅长带队的专案组,赶往讷河,他们也会派人到杭州,对接把嫌疑人押解回黑龙江的事宜。
杭州警方上上下下感到欣慰,因为他们掌握的犯罪线索被证实了,工作没有白费;但也为黑龙江的同行们捏了一把汗,因为这样一个特大案件,调查工作之复杂可想而知。
但所有人仍然全部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
讷河案的侦破,难点不在使凶手认罪,毕竟铁一般的证据摆在面前,是无从辩驳的。
那么难点是什么呢?
在于弄清楚还原案发经过,查明受害者的数量和身份。因为讷河案的犯罪现场,可以说是当代中国犯罪史上最恐怖的犯罪现场,法医所承担的尸体搜集、解剖与检验任务也是难度最大的。
几十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堆积成山,越往下的越久远,腐烂程度越高,因此工作也是越往下越艰巨,越恶心。
用参与这项工作的一位法医的话来形容,挖掘尸体的时候,「手一碰就是一团粘乎乎绿油油的泥,这是尸体腐烂后的结果」,更别提那些不用描述你都可以想象的视觉和嗅觉的巨大刺激了。
当时领导此案法医队伍的,是黑龙江公安厅的枪弹痕迹检验专家崔道植。日后,他将成为获得全国公安科技突出贡献奖的公安部首批特邀刑侦专家。在讷河案浮出水面的第一时间内,崔道植就连夜从哈尔滨驱车颠簸6小时,赶到讷河,立即启动现场勘查。
警方最初对他说,预计是此案的受害者为10人左右。其实即使是这个估算数字,也有很多人表示不可思议——就这么个小平房,能杀了10个人,还没人发现?
可是一打开那个地窖,崔道植就马上做了个决定:向上级建议从周围几个市县抽调警力,分成勘查组、挖尸组、记录组、绘图组、物证查找组等。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受害者何止10人?他深知,此案必定震惊全国,在犯罪史上也是罕见的。
专案组唯一的女法医,是现在齐齐哈尔市公安局刑事技术支队DNA检验大队实验室的高馨玉。
她当年刚刚从中国医科大学法医学系毕业不久,就被抽调到了专案组。跟着崔道植连续工作了20多天,白天解剖尸体,晚上写验尸报告。
因为接到任务走得急,没带厚外套,在犯罪现场冷得扛不住,她就直接把死者的衣服往身上一披,接着干活。
讷河本地公安局的法医裕文君当年也在现场。自己的家乡发生了这么大、这么坏一个案子,他心中有愧,所以脏活累活抢着干。
他在事发几十年后的描述,仍然是纤毫毕现,令人如同身临其境——
「话说那个从大菜窖里打捞尸体难度还不算大,真正考验我们的是从那个深6米、长1米、宽才55厘米的小坑里捞尸。贾文革这人吧,脑子好使,当菜窖里的尸体堆放不下时,他就在紧挨着菜窖50公分的地方掏了个窟窿,再整个小坑,然后把尸体通过这个窟窿扔进坑里。」
「现场的臭气真的是没办法形容了。我穿着白大褂,一次一次地下去,从大菜窖里搬完尸体后,又开始钻那个小坑。这个小坑就像一个半封闭的汽油桶,我被卡在这个小坑里,活动空间实在局促,尸臭和残肢腐肉裹挟着我,一推动尸体时,阵阵白烟往上窜。」
「我原本还戴着一个配有活性碳的防毒面罩,后来发现那个活性炭根本不管用,索性也就不戴了。我就这样边呼吸着尸臭边干活,干着干着突然就大小便失禁,呼吸困难,一下子失去意识,晕倒在坑里。」
就这样,几十具成形的不成形的尸体重见天日,有的还戴着凶手给他们套上的手铐、脚镣、铁链、绳子。
法医们就在零下十几度的院子里,临时搭建起工作棚,把木板当做工作台,开始进行尸体解剖检验。
在他们旁边,支起了五六口大铁锅,他们需要把大批尸骨清洁干净,方便测量骨骼数据,以辨认尸体身份。
在翻滚的沸水和蒸腾的雾气中,森森白骨浮浮沉沉,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