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开始质疑南城一中的教育风气,多重施压之下,南城一中不得不改掉自己唯学习论的一贯做法,取消以成绩分班的制度。
十三班再也不是差班的代名词,事实上,整个班的成绩在高二以后,已经提高到了年级中游。
高二整年,崔明夷的成绩稳定在了年级前十,吴真也好歹进了年级前200。
到了高三,崔明夷已经能够稳定年级第一了,吴真顺理成章也进了年级前五十。
高三下期,崔明夷往返医院和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沈临还是没有瞒住邹敏的事情,瞿辛得知了邹敏的近况后,病情陡然加重,癌细胞再度扩散,一直到了肺部以外。
终于有一天,瞿辛抚上崔明夷的手,第一次乞求自己的儿子:“明夷,我想见你邹阿姨一面。”
崔明夷的手几不可闻地颤抖,他点了点头。
这一天,崔明夷将妈妈打扮了一番,在她光光的脑袋上戴了一顶柔顺的假发,又买了一套好看的裙裤装给她换上。
照着镜子,颇有一丝当年意气风发的味道。
崔明夷推着轮椅,瞒着护士和主治医师,像阵风似地溜出了医院。
“妈,时间还早着呢,医院的人说,邹姨要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崔明夷撒着娇,“先陪儿子玩点其他东西吧?”
瞿辛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儿子,眼神柔和了起来。
崔明夷推着她穿街走巷,到了水桂街深处的游戏厅,“妈,记不记得,以前我看着别的孩子进去,自己却只能进琴房画室,就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
“那年我八岁,你在家里给我装了一个游戏厅。”说着,敲了敲柜台,示意老板拿一袋游戏币来。
瞿辛好似也陷入了回忆,她依然捧起双手,熟练接过游戏币,“那时候你打不过我,无论是三国还是拳皇,你都打不过你妈。”
崔明夷撸起袖子,“来比划比划?”
瞿辛笑了。
玩完了一袋子币后,崔明夷又推着瞿辛去茶餐厅吃叉烧饭。
以前在崔家,瞿辛最喜欢吃港式叉烧饭,家里厨师做的叉烧特别特别香。
可惜出来这么多年,她就再也舍不得吃了。
化疗过后,瞿辛的胃口更是所剩无几。
如今,看到眼前热气腾腾的叉烧饭,她努力拿起了筷子,“以前觉得,生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现在呢?”玉树临风的崔明夷问。
“还是不如。”瞿辛张嘴,吃了下去,油汁顺着嘴角流淌到下巴,崔明夷赶紧抽了纸替她擦。
看着明明丧失了所有味觉的母亲,为了他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吃叉烧饭,崔明夷鼻子一酸,别过脸去。
他明白,这些时间都是他偷来的,他的母亲到死,最惦记的人,不是他。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他和母亲相处的时光了。
……
疗养院的草长得很高了,半下午,下起了绵绵细雨。
天街小雨润如酥,这是个很适合相逢和道别的季节。
邹敏一如既往坐在窗台前,抚摸一只双眼异色的波斯猫。她穿了一条浅黄色的裙子,两颊有了皱纹,身体如少女般纤瘦。
上帝很眷顾她,即使她的头脑出现了问题,记忆已经混乱,她依旧是那个体面又美丽的邹敏。
一个女人摇着轮椅,一点一点滚着暗影到她身边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也穿了一条浅黄色的裙子。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是哪家的妹妹啊,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好像……上辈子有过一场缘分。”女人喃喃道。
“你不喜欢吃茄子,我就替你把碗里的茄子都吃了。”
“你不喜欢做作业,我就用你的笔迹把作业做完。”
“你要的东西,只要我给得起,我都会给你……”
“有一天,你跟我说,你喜欢上了金融系那个叫做沈临的学长……你不好意思,我就替你去接近了他……”女人娓娓讲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没想到,这是我们关系破裂的初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