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又想到了那个秋日,树叶打着旋的落下,她一身红火的坐在闺房内,喜乐声回荡在当康城,她心底无限委屈蔓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想不愿意。可谁想世事难料,几年的光景,她觉得她能嫁给他,实在太好了。这世上真心对她的人,不是把她当棋子丢掉的姜家,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痴心错付的男子,而是与她结发的夫君。
“父亲,你我真的要率领万千铁骑踏入南晋么!”姜重明红着眼眶,几年的沙场磨练,他早已褪却少年的稚气,比多年前更挺拔,哪个男人不渴望成为英雄,可是又有谁愿意让自己的故土变成战场,看满山的桃树变成堆堆白骨,“那里可是故土。”
姜承畴眼神微闪,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他的胡须有些泛白,眼角的纹路也开始显现,他也不想,但如今南晋风雨飘摇,想要打开南晋的大门,攻入皇城,之后,他们姜家就是开国之臣。
“父亲!外祖可还在南晋。”自从来了蜀国,元容葬身火海的消息传来后,他就再也没见母亲笑过,许多被掩盖的秘密开始逐渐露出水面,姜太爷那枚永不离身的翠玉扳指,姜家不再涉足朝堂的理由,父亲投靠大蜀的抉择,都渐渐清晰起来。血脉会成为一个军将最大的软肋,何况母亲还是敌国的公主,那段被老太爷封藏了几十年的秘密一点点的被揭开,为了这个秘密,伯父赔上了两个女儿,而他也赔上了一个妹妹。
她们是何其的无辜,到死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纸包不住火,当年父亲远离朝廷,不就是知道东窗事发的后果么?”姜承畴捋着灰白的胡须,“可是我不甘心,从我知道秘密的那一刻起就不甘心,三十年前我第一次踏上蜀国的时候就在想,凭什么,凭什么只因血脉,我们姜家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就为了不知何时会降临的灭族之祸。”
“可南晋是咱们的家乡,当康城的大宅还在,应阳的大宅还在。”姜重明咬着牙,眼眶越来越红,“为什么非要是我去。”
“重明……”
哒哒哒——屋外传来敲门声,接着小厮的声音传来,“老爷,顾大人来了。”
顾大人自然是顾子期,姜府里没人会唤他驸马爷,这是府里的规矩。
“请他进来。”姜承畴挥挥手,示意姜重明先退下。
门被打开,顾子期就立在院中,一身青色长袍,见姜重明也不奇怪,笑着冲他点头,“许久不见。”
就见那男人微微颔首,也不与他寒暄,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单亮兄真是越来越有将军的风范了。”顾子期也不恼,前脚刚踏入书房,后脚门就被何飞带上,他轻车熟路的坐下。
“四儿却是比他那几个兄长强,就是脾气冲了些。”姜承畴一改先前的严肃,语气难得放缓,玩味道,“方才还为南晋一事与我念叨。”
“您如何想?”顾子期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姜承畴多少有些动摇,开口道,“但说无妨。”
“我名义上毕竟是南晋人,反攻故国似乎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姜承畴捏着胡须,“日后还指不定被史官如何记载。”
顾子期面上不动声色,眉角快速扬起又落下,他轻吹着杯盏中的茶叶,等姜承畴说完了才笑,“原来是为这事,我原本是为了其他事而来,没想到正好撞上您烦心。”
“你来是为了何事?”顾子期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定然不是为了与他这个半百老人絮叨。
“进来吧。”顾子期笑出声,接着门被打开,一个青衫短褂的小厮从门后蹿了进来。
小人一甩袖子,单膝跪地,眼前的人瘦瘦弱弱,看的姜承畴一时有些疑惑,“这是”
“月白,莫要闹了。”顾子期敲敲桌子,发出轻轻地敲击声,就见那小厮笑着起身,对上姜承畴诧异的目光,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小跑跑到他身边,声音软糯糯的,“爹爹,表哥。”
“你怎么来了?”姜承畴揉揉月白的脑袋,“不是在鹤山么?”
“平林公主嫌宫里闷,要去鹤山养胎,表哥怕她伤了我,就把我偷偷接回来了。”小人踢着脚尖抱怨。
“言归正传。”顾子期没有接着林月白的话继续,只看着姜承畴继续之前的话题道,“史书都是胜者书写的,权衡利弊,姨丈可要三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就是这个走向~~~
☆、春闺梦人
“爹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送走了顾子期,林月白才端了茶水送到姜承畴手边,她腕上带着米粒大小的翠玉珠子,显得一双小手更加纤细。
“月白过来坐。”姜承畴难得见到女儿,眼角的纹路加,深慈祥的招手。
林月白见姜承畴唤她,连忙摘了小帽,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甜甜的坐到姜承畴对面,“爹爹。”
“好孩子。”姜承畴点头,这才上下把女儿打量了个够,没瘦不过也没胖,这孩子打小就是个可怜的,身子骨弱,怎么都养不出肉来。
她娘亲走的早,碍着她的身份,又不能接回府中,只好养在外头,同样是他的孩子,当元容被兄长族人宠的恨不得给她摘月亮的时候,月白却只孤孤单单的呆在宅子里,她无法和元容一样去踏青采莲,不能跟着女先生去读书识字,除了顾子期,年幼的她鲜有玩伴。也亏得女儿乖巧,这么些年她越长越像她母亲,连性子都随了个七八分,见到他也不哭不闹,怎么看怎么惹人疼,也让他每次相见,越发觉得对不住她们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