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给容儿提个醒,怕你只记得自个,忘了姜家。”顾子期看着元容脸色微沉,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杯壁,“莫要忘了,如今你的家人可都在蜀地。”
听顾子期提到姜家,元容原本平静的心又重起了波澜,她抬头与他对视,瞳黑如墨,“你知道对不对。”
到底为什么,直到现在元容也想不明白,投靠蜀国到底于父亲于姜家有何好处。
她们姜家空有壳子并无实权,根本无需入这英雄逐鹿的战场。不与南晋皇室联姻,不反水叛国,无论天下谁主,只要家族依附,便能高高在上。可是,父亲伯伯却把她们姐妹几人都送入了南晋的宫门之中,消减了皇室的防备,得了边城的兵权。却转眼就开了城门,迎蜀军入内。
她的父亲,亲手把她送上了一条必死之路,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通,父亲到底图什么。
“姜皇后都死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抛了这个姓氏,安安稳稳的活着不好么。”
“这时候倒让我忘记自己姓姜了,既然我已不是姜家女,那姜家的兴亡还与我有何干?”元容简直要笑出声,她指着顾子期质问,“遮住我的眼、捂住我的耳,然后把我推向黄泉路,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善良的成全你们!”
“那你母亲呢,你的四个兄长呢?容儿就这么肯定他们也知道一切?”顾子期伸手攥住她的指头,那么纤细白皙,还在微微的抖动,仿若述说着主人心底的不安,“别傻了。”
无话可说,顾子期总是这样,能够轻易的找到她的弱点,她恨,她即便拼命地掩盖,还是会恨,可是她该恨谁呢,父亲?姜家?可是母亲也在姜家,兄长也在姜家。
许久的沉默后,元容已经没了开始时的气势,眼帘低垂,“你想如何?”
“让我安全的出回廊。”顾子期向前一步,迫使元容与他对视,“我不与你说虚的,你家与我在蜀国交往密切,此次蜀军大败,主帅被杀,显后生性多疑,手段很辣,我若回不去,她指不定又多想些什么,届时姜家定然不会好过。当然你也可以拿我去换取赵衷的信任,可容儿要时刻记得这份信任背后,你到底是拿什么换的。”
“不是说要见我么?人呢?”曹元晦看着元容空荡荡的房间问道。
赵衷原本在陈府饮茶,一接到元容的消息,就知她多半是有急事寻他,这才和曹元晦赶了回来。
“许是看大人您要过些时辰回来,便随着我家小姐吃茶去了。”林府的小厮连忙回话,音还未落,就眼尖的看到了不远处的翠色衣衫,指着补充,“曹小姐回来了。”
元容这一路都有些心神不宁,等走近了,才看见赵衷一行人,转而挂上笑意,“陛下圣安。”
“妹妹找我何事?”曹元晦边问边挥手让人退下。
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顾子期的话犹在耳侧,片刻,元容才朱唇微启,笑道,“无事,昨日说好做些家乡菜给陛下用的,所以这才差人去说一声。”
“既然如此,吃食呢?”赵衷只顺着元容的话接道,看她有些迷茫,又忍不住笑,“不是说邀朕一同用膳么,这时辰都到了。”
呃……光顾着找借口,连正事都忘了,元容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是蠢极了。
“我这就去做。”说着元容也顾不得赵衷了,连拎着裙摆快步往小厨房行去,只盼着那鱼虾还鲜。
“夫人对您可真是上心。”曹元晦对元容没有公孙训那么排斥,偶尔也会夸赞。
“幼礼是不是又派人跟她了?”公孙训防元容跟防贼似的,恨不得时时刻刻派人盯着,赵衷虽口上这么问,心底却是确定的。
曹元晦尴尬的看了他一眼,道,“幼礼就这性子,您别怪他。”
“你去向幼礼把今日跟她的人要来,我有话要问。”元容不是个爱耍小性子的,尤其是专门差人去寻他,赵衷心里不停地思忖,若不是有要事,就她平日里小心谨慎,恨不得低调到泥土里的模样绝做不出来。
“不用去唤,我这不来了么!”公孙训耳朵尖,刚入院子就听见赵衷跟曹元晦的对话,开口道,“也没啥好问的,她就买了菜肉和胭脂,无趣之极。”
一挥手,后边的侍卫便小跑到了赵衷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陛下。”
然后事无巨细把早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西边是有信客会馆,东边是脂粉铺。”赵衷默念了两遍,继续问,“被撞到的人去了哪边?”
“东边。”
“你说小姐是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逛?”
“正是,还买了两盒凤仙花的口脂。”这是他专门问过店铺老板的,错不了。
公孙训看着赵衷眉头微皱,不解道,“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幼礼,你可知你姊妹间有用凤仙花口脂的么?”赵衷忽然开口。
他一个男人家,怎会知道脂啊粉啊的,更别提家里的女人用什么了,公孙训挠挠后脑勺,“我只知道她们都爱去宝香阁买脂粉,用什么倒还真不晓得。”
“凤仙花色俗而寡,不适合用来做口脂。”一般铺子里卖的胭脂大都不干净,颜色也薄,故而许多夫人小姐都只去大的香阁,买那干干净净配了花露蒸出来的,色鲜且又甜,元容作为高门出来的女儿,更该知晓才是。
“那……”
“她在寻人。”寻找那个被她不小心撞到然后消失的人。
“下去。”公孙训示意侍卫们退下,院里顿时只剩他们三人,他脸色不算太好,“我就知道他们姜家人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