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话音将落,缰绳便被顾子期狠狠地握住拉起,马儿嘶鸣过后,安静下来,垂着头吃草。
“终须一别,下车吧。”顾子期目视前方,没有看元容。
“好。”元容毫无迟疑的应下,拎起裙摆跳下了马车,她就知道,顾子期还是会抛下她的。
许是元容应的太快,顾子期扭头,表情有些麻木,他掏了掏袖口,从里面摸出一小袋银子,握在手心沉甸甸的。
他坐在马车上元容立在马车下,就这么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眼神刚对上,元容就快速的移开,想了想,才伸手从顾子期手里拿了装满银子的荷包,这应该是给她的。
她睫毛扇动,脸盘如玉不施粉黛,干干净净地模样似他离开那日,风暖的醉人,她轻轻挥着手,盼着他早日归来。
然后,他再也没有回去。
顾子期看着元容不留痕迹的掂掂荷包,继而收入怀中转身离开,片语未留。
“驾——”马蹄声响起,渐渐远去。
元容把钱袋子又往里收了收,沿着马车来时的压痕往回走,吸吸鼻子,元容抬头望着天空,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不停的给自己鼓劲,好不容易都活过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容儿。”脚步声和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下一秒她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顾子期的身影笼罩着她,脸颊贴着她的发丝,麻烦也罢,不安也好,感性战胜理智,这次没有人拦着他,他便无法放她一个人离开,“你要不要跟我走。”
要是没有这几年的经历,元容早就不管不顾的应下了,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孤身一人更让人害怕的?就像快要淹死的人,哪怕是给一根稻草,也会死命的抓住。
可是这根稻草,她不敢抓。她宁愿立刻绝望,也不要在握住希望后承受更大的绝望。稻草无法救人,而顾子期也给不了她木舟。
“走,走去哪?”元容没回头,“我怎么跟你走?我以什么身份跟你走?我曾是南晋的皇后,蜀国可会容我?便是改了身份跟着你,平林公主可会容我?还有那位林家小姐,如此机敏聪慧,你不还是把她放在南晋,平林公主怕是根本就不知世上有这么个人罢。可你却说带我走,你心里该明白的,我去蜀国只有死路一条,到时你真的能抛开一切护我周全么?”
身后的人没有回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你会放弃我的,就像当年一样。”从小到大,都是她一味的痴缠,“你向韩夫子求教史经,我在书院门口等了你一个时辰;你参加王公子家的诗会,让我自己去放了孔明灯;你曾说要和我去踏青,结果因着着书记错了日子;哪怕你说要娶我,结果一走就没有回来,我日日夜夜的盼,盼来的就是你娶了别人的消息。”
“容儿。”
“我在你心里,从来就不是第一位。”元容抬手捂住眼睛,许久才松开,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挣开顾子期的怀抱,“你答应我的,要让我父母兄长安全。伺候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每一次都是元容目送顾子期离开,可这次她不想再送他了。
顾子期看着元容的背影,瘦小却挺拔,就像一根坚韧的青竹,努力地把自己伪装成菟丝花依附在大树下,当大树没了,她才变成原本的样子。
“你只要回头,我便带你走,护你周全。”顾子期心里默默念着。
然而这一次,元容未曾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你特么默念啥,你说啊!你不说谁知道!!抓狂中……
众人:所以,你为什么不这么写!!(抽打!!)
某桃:为了故事QAQ
☆、踽踽独行
“爷!”何飞武艺高,早他一步赶回了蜀国,只是一起回来的只剩零星两人,剩下的全折在了回廊,林府尹把自己摘的干净,自然不会保他们,只是让何飞没想到的是,顾子期居然在路上拖了那么些时日。当知他要回来,片刻不敢在汝城多呆,安排妥帖后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平津。平津是南晋的城池,如今虽被蜀军把控,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因着闾丘章将军败走回廊,死在晋军手里,显后心里压了一肚子火,幸得自家爷心思多,暂不回蜀,国内流言四起,皆道驸马爷多半是死在了战场,听得平林公主差点哭干了眼泪,她那个性子,隔三差五的去显后那里闹,等顾子期回来,这事□□会被揭过去。
顾子期入平津的时候夕阳正斜斜的挂在天空,周围被染成了血红色,天边仿佛燃起大火,城内的大小官员皆出城迎接,排场搞得热热烈烈。顾子期只坐在马车上,松开手中的缰绳,立刻就有人迎上去,就差没亲自搀他下车了。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顾子期万事都能忍,可是当什么都有了,那就一定要那最好的。
最奢豪的马驾,最华贵的衣袍,最精细的吃食,最气派的府邸,以及最好的歌舞。府内宴会等月亮挂上树枝头才开,食器都按着何飞的指点放置很整齐,鱼肉瓜果单摆。酒是几十年的珍藏,甘又醇,钟鼓也早已经架设好。顾子期虽挑剔但规矩不多,除去众人开始的尴尬,几杯酒水下肚,也就热闹起来,持龠欢舞笙鼓奏,因着顾子期是驸马,平林公主的善妒又是在蜀国出了名的,舞姬只在院内进献乐舞,不敢上前一步。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顾子期不爱说话,只保持着微笑听来自四面的奉承,顾子期举杯饮下看着已经有些醉意的众人,原本的温良恭谨原本的威严庄重,如今早不知道丢去了哪里,甚至还有那醉饮的,左摇右晃的跟舞姬闹成一团,皮帽歪斜在头顶,全无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