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衣,飞萍,云裳。”元容张口点到,等人说的差不多了,才停下。
挥退周围伺候的丫鬟,元容对上勺儿有些急迫的眼神,抬手把人拉起来,其他人她可以不顾,可是勺儿不一样,话在嗓子眼里转了又转,好不容易挤出来,“你留在家里……”
“我不要!”勺儿从未反驳过元容,这次连奴婢俩字都忘了,脱口而出,她唰的一下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的磕在地面上,眼眶通红的抱着元容的衣摆摇道,“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我也心疼小姐。”
“勺儿。”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是我愿意陪着小姐,莫说是那厚厚的宫墙内,哪怕是黄泉地府,我也要跟小姐一起。”
☆、后宫风云
元容的产期是在正月,今年的天冷的仿佛可以把世间万物皆冻成冰渣。
宫中早就准备好了产婆候着,审喆因着细柳不停地劝诫,生生的压着一口气在心底,她不能下手弄死元容和孩子,但这不代表她会好生的照顾,索性放手不管,元容的一切用物都交给姜家的大夫人打理。
“这棵百年老参是钰辰前些日子去曲度任职,偶然的来的。”丞芳打开漆盒,一株手臂长短的人参安稳的躺在橙黄的绸缎中。
“我怀个身子,反倒一直麻烦大嫂。”元容握住丞芳的手,“嫂子对容儿的好,容儿没齿难忘。”
“你大哥也是担心你罢了,他离得远,也就只能让我这个妇人来照看下了。”丞芳对于元容谈不上亲近也算不得疏远,当初姜夫人离世时,她因着之前动了胎气,一直在娘家养胎,姜府大大小小的事也未曾经手。等她回来时,元容又长时间把自己关在温安苑,俩人即便见面,次数也屈指可数。倒是姜月白,日日寻她谈天,比起这个正头的小姑子反倒更亲近些。
这些话丞芳自然不会跟外人道,又因着夫君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好好照顾元容,这才对她上了心,连这棵价值不菲的老参也拿了出来。
元容又顺口问了几句府里的情况,丞芳也挑了些讲给她听,左右没什么好说的,一切皆与往常般,风平浪静。这其中自然包括姜月白,她好似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未想元容之前想的那般事事凸显自己。
送走丞芳后,元容看着渐渐下坠的夕阳,才觉得有些疲乏。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肚子有些不适,可看了御医,又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殿中吃的用的全被查了一圈,皆无所获。
勺儿只道她是临近日子,心底有些不安。直到元容把软语斋翻过第三遍,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凡别人送的东西,从不入口,连姜府里得来的,也全部差乐衣锁在了库里。
“小姐,大夫人马车进后院了。”蕊儿得了消息,第一个来寻姜月白,“咱们需不需要去给大夫人问个安。”
“不用,想必嫂子今个也累了,你我就不要贴上去讨人嫌。”姜月白指尖压在琴弦上,古琴声在室内回荡。
小姐心情一好就喜欢奏琴,蕊儿端了热茶双手奉在她一侧,她有些不明白,大夫人都已然刻意与她们保持距离了,恨不得把府中所有的好东西都一股脑的搬给姜元容,这种情况下,小姐还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姜月白指尖不停,琴声如流水叮咚,原本苍凉的调子也压不住她心底的欢愉,她自认算不上狠毒的,也十分怜悯元容肚子里那条未出生的生命,她不过是想要那个孩子帮她一把,红颜易老岁月蹉跎,她年纪大了拖不得了。
腊月十一,正值寒冬,元容如往日一样,差人用汤婆子暖了被褥,才放下垂帘入睡。谁料月亮刚走过树梢,肚子一阵剧痛,开始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她腿间流出。
一阵寒意突然袭上心头,元容捂着肚子,瞳孔晃动个不停,太早了,这个孩子来的太早了。
勺儿的尖叫声就像一把刀子,割裂了整座安静的皇城,周围是宫人们惊慌失措的脚步声,软语斋被灯火照的恍若白昼。
“要生了?”平林公主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厚重的床幔唰的拽开,惊诧道,“不是要等到正月么?”
“奴婢也不清楚,说是忽然间就破了羊水,陛下已经赶过去了。”细柳说的清楚。
“陛下本就对这个孩子疑虑重重,御医也是再三探脉定了日子,咱们陛下才安心,这会孩子还差一月就迫不待的出来了,可不是往陛下心上下刀子么。”审喆听完,也没了睡意,只让翠湖为她更衣,笑道,“这么大的热闹,咱们也去看看!”
“这……”
“哀家可是后宫之主,岂有不去之理。”琉璃抱金点翠被插在发间,审喆心里那叫一个舒坦,眼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元容的思绪陷入混乱,身上的疼痛与心的的不安让她越发的煎熬,有人在她身边来来回回,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渐渐往下滑。
“勺儿。”撕裂的疼痛让元容忍不住喊出声,她死死地攥着被脚。
“您说。”勺儿扑在床前,任凭周围的人如何慌乱。
元容张张嘴,勺儿连忙把耳朵凑在元容唇边,就听她小声道,“让四哥想办法快点入宫。”
她被人算计了,那人借着她的孩子,在顾子期心里插了一把刀。
元容死死地咬住后牙,软语斋被她打理的铜墙铁壁,连根针都插不进来,能够频繁入内的,只有大嫂。
这世上,了解顾子期的人不多,可她们姜府就有一个:姜月白。
姜月白太清楚顾子期,知道他心底买了一颗不信的种子,只要在关键时刻浇盆水,那颗种子就会开始发芽疯长,她安静这么久,怕为的就是这一刻,要么不动,要么就一击致命。只是元容不明,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