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已成。”苏思婉闭目养神,“父亲也该安心了。”
“恭喜夫人。”良缘看着面前的女子,颈部曲线柔媚,肌肤如当年一样白皙,只是却少了做小姐时的那份明媚。
“夫君被赶下龙椅,我的荣华便也到头了,何喜之有。”
“南梁王不会委屈夫人的。”良缘动作微滞,继而又轻捏着苏思婉的肩膀,“咱们苏家可是从龙之功。”
“夫人。”仁喜殿的一位宫人匆忙跑进来,中途被绊了跤都不觉疼,“公子,公子来看您了。”
“我哥来了?”苏思婉眼神骤亮,方才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远远就看见一身玄色的铠甲,苏思婉起身,慌忙的向前奔了两步,才想起女子该有的礼节,站在原地等着兄长。
“婉婉。”苏朗沛剑眉星目,将见就把苏思婉拥在了怀里,鼻尖磕到盔甲,疼的苏思婉想哭,就听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哪里好,成日里担惊受怕的。”苏思婉推开他,抹了抹眼泪,“爹爹身体如何,娘每到这时候就头疼,如今好了没?”
“母亲一直牵挂你。”
“我也念着母亲,哥哥何时带我出去。”苏思婉点头问道。
“你贵为夫人,怎能随意进出宫廷。”看着苏思婉脸色微变,苏朗沛也不敢看她,只低着头小声道,“芸儿还小,过两年才及笄。”
“可我是赵衷的夫人,如今南梁王入宫,怎能继续呆下去。”苏思婉心里多少有些动怒,“当年父亲若是选我嫁入南梁王府而不是大姐,日后也不用委屈妹妹了。”
“大姐人都不在了,你说这些还有何用。”苏朗沛拉了下苏思婉的衣袖,示意她死者为大。
苏思婉心里郁闷,又不好再与哥哥争执,片刻,才又开了口,“王爷若是称帝,后位该如何?”
如果她没记错,姜家的那位小姐如今可还是赵涉的正妃呢。
“姜家想也不用想,刚出事人就被锁在宅子里了,如今怕是更落不到好。”苏朗沛想了想,之后才正色道,“赵涉如今人在大兴宫,你不若去一趟。”
大兴宫冰冷而庄严,长椅雕刻着驾云而上的巨龙,赵涉一个人安静地呆在殿中,伺候的人都被隔离在殿门之外,他看着墙上巨幅的河山图,手指一点一点抚过,“父皇,你曾说天下只会是太子的,可曾想有这么一天,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你从未正眼看过的儿子手中。”
嘶——
腰间的佩剑被猛然抽出,闪着冰冷的寒光,由上及下,巨大的画卷被破成两片,似不解恨,赵涉剑越舞越快,最后画卷变成片片碎片,扬撒而下。这条路他走了太多年,赔上了他最宝贵的一切。
“王爷。”殿外传来沉稳的声音,“您要的人咱们找到了。”
“把她带进来,你们退下。”赵涉闭上眼睛,再睁开里面的愤怒便荡然无存。
元容从未想过会再次见到赵涉,更未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下,面前的男人立在一地纸片中,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她,“姓顾的果真不曾欺我,你真的还活着。”
姓顾的,顾子期?他和赵涉有合作!元容眼神微晃,可是,他说她活着是什么意思?
殿门被重重掩上,赵涉才面无表情地转身。
眼前的女人褪了重紫色,水青色的襦裙上染了点点的红,云鬓微斜,娥眉淡扫,许是有些认命,丹凤眼微微垂下,里面多了一抹说不清的道不明的情绪。
这模样一时半会竟看的赵涉有些移不开眼。
这么些年过去,那个有些模糊的身影,因为姜元容的突然出现而猛然的清晰起来。
赵涉一直知道姜元容和卫子和长得像,可他却从未对元容动过心,像又如何,她不是三娘。纵然相似的皮囊下,她也不是那个素有“则另天下男儿羞”名声的高傲才女,不是当年那个在上元节与他连答数对的伶俐女子,更不是那个在寺庙误打误撞连路都认不清楚的迷糊姑娘。
世人都道卫家三娘才名显赫,性子清冷,赵涉每每听闻都觉得可笑,他们从不知道子和是多么有趣的姑娘,她看他的时候总清秀的脸庞总会浮起一朵红云,羞羞怯怯甚美。
可是连赵涉自己也忘了,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子和看他的表情没了欢喜。也许是她成为六皇妃的时候,也许是他默许母妃把她推给赵衷的时候,卫家没有兵权亦无实权,他喜欢她,可他不能娶她。赵涉看着大兴宫中背光而立的女人,身材窈窕,一身的青烟白,就像那年的她泪流满面的质问他的模样,也好似那天起,子和的目光开始不在停留在他的身上,许久的迷茫后伎聪蛄苏灾裕歉龀晌怂蚓哪腥恕!
那时候的赵衷心无城府,就像万丈悬崖上青松,迎风而立,不懂隐藏,浑身都是生命的力量。就像一束光,照的身边人肮脏的心思无处可藏,更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前太子的死是他们兄弟几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合作,为了扳倒太子,他们谋划了整整三年,那个男人太优秀,优秀的让人害怕。果然,太子一死,赵衷和皇后朝中的地位瞬间被扭转。
这么些年,他们韬光养晦,为的就是可以成为天下之主,父皇知道,朝臣也知道,太子已逝,剩下的那位嫡子,天真骄傲,远远不如他们。几年的权力斗争让一向心高气傲的贺皇后熬干了心血,赵衷哪怕坐上了帝位,头上也始终悬着一把利刃。
他们磨掉了赵衷的骄傲,把他一起拖到深渊之中,赵衷开始变的算计,算计一切,从前朝到后宫,就像当年的他一样。赵涉觉得,他对赵衷与其说是掠夺,不若说是想要毁灭,把他变得和他一样,然后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