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看着手中的书信,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还未等他想好如何开口,太医便带着姜府大房的消息候在了殿外,他专程派人去为姜大公子的夫人号了脉,果不其然,被腌脏之物毁了身子,若不是太医院的老医医术精湛,一时半会也探不出个究竟,这消息压的严实,老太医只按着顾子期的话只说是宫中的夫人见她久久不孕差人来探个脉。
“白夫人或许有错,但依属下看,这次定然与夫人无关。”何飞心里记着父亲的交代,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帮姜月白进言。
“朕知道。”顾子期背对着何飞,眼前是一副巨大的万里江山图,一眼望去,山峦叠起,十分壮阔,“你看月白做事的手腕,滴水不漏,连我都被她瞒了下去。”
这个表妹,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她跟着他这么久,把他黑暗的那一面学了个十成十,面上看是不争不抢,骨子里却是什么都争什么都抢。
元容这次落胎,不用何飞开口,顾子期就相信不是姜月白做的,她做事那么干净利落,抹去了所有的痕迹,怎会允许自己在元容身上出这么大的纰漏。
“陛下,不好了。”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冲到殿内,腿一软,就对着顾子期连磕了三个响头。
“放肆。”锦安卷起拂尘朝着小太监的脑袋敲了两下,若不是这小子是自个收的干儿子,他下手绝不会这么轻,昌乐殿是什么地方,也轮得到他在这大呼小叫。
“陛下恕罪。”小太监不敢耽搁,只抖着身子叩头,“奴才有要事禀报。”
“说。”顾子期转身,周围的气压顿时低了下来,压迫的人喘不上气。
小太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慌忙开口,容夫人带着宫人们去柔福宫了,要是其他时候,他说不定一个白眼过去,可消息传过来,容夫人挑了殿内使粗的几名低等宫女换了衣裳同去的,这事就可大可小了。他心里越想越不安,这才豁出去禀报。
“何飞,去柔福宫。”顾子期一听,便知道大事不好,元容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当她豁出去的时候,便什么后果都不会顾了。
蕊儿原本只当姜元容来无理取闹一番,毕竟落胎这事她看的真切,跟自己主子全然无关,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这座瘟神。
只是她没料到,姜元容不是来找茬的,而是来索命的。
侍卫围了一圈,刀剑无眼,姜元容又是当朝的夫人,倒是有些进不得退不得。
“你该晓得此事与我无关。”姜月白不是没想过,既然祁媛借了民间谣言的的手,就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真要了元容孩子的命,她把宫内的女人梳理了一圈,最可能的,反倒是鸾歌殿里那位无法无天的皇后娘娘。
元容离得她极近,她俯身望着她,姜月白也不怕,抬眼与她对视,就听元容一字一句道,“曜儿早产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不是。”姜月白唇畔含笑,满面的真诚,骗人的最高境界,便是连自己也要相信编织的谎言。
“你真是不到黄泉不回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元容实在看不懂姜月白,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仅因为她也姓姜?“你让我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彼此彼此。”姜月白的神色开始冷下来,她不笑的时候,眼里都是冰渣,像是冰天雪地里被困住的一条毒蛇,“可你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她能怎么样呢?若是之前,元容或许会愤恨,或许会迟疑,她不能把她怎么样,姜月白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是顾子期唯一的亲人,她无论怎么做,都是错。可是这次,她不怕了,她一直在被动再被算计,如果还不能把姜月白拉下来,她这辈子怕是都永无翻身之日。
“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元容忽然尖叫出声,眼眶瞬间红成一团,乐衣之前与她配合了好久,她有些功夫底子,对付姜月白这种较弱的高门千金不在话下。下巴被人捏开,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东西就被塞入了姜月白的口中。
这颗药是曹元晦当年配给她的,元容一直留着,他说:你之后若不想要孩子,便服下。
她想过好多次,自己将会在怎样的境况中吃下,没想到,最后却落入了别人的腹中。
清凉带着馥郁的香气滑过喉咙,姜月白抬手便要抠喉咙,被乐衣当场按下了手臂。
鸡皮疙瘩爬满背部,姜月白眼里淬毒。
“我豁出去了。”元容拉着姜月白的领口拽到自己面前,她垂着头,姜月白只能听见她从喉咙里挤出的笑声,像是指甲划过琉璃面,“不管你做没做,我都不会放你生路,我生不出来,你也别想生。”
元容的这句话无疑是彻底点怒了姜月白的怒火,她接着与元容之间的距离,反手扣住了她的喉咙,手指越收越紧,“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让你儿子认我做母亲了。”
她对元容一直都有杀心,而这次,姜月白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乐衣顿时被姜月白的举动镇住,连伸手去掰她的手指头,姜月白此刻脑海中只剩一个疯狂的念头,“杀了她,杀了她。”
小指被掰成奇怪的形状,姜月白就像是饥饿的野兽,咬住了猎物的脖子,便永不松口。
元容的脸色开始微微泛紫,她用尽力气扯着她脖子上的手指,面上却依然在笑。她想,哪怕姜月白真的把她掐死在这,她的曜儿,也终会是姜家唯一的孩子。
父亲没有了其他的路,再不甘心,也只能把所有倾注在曜儿身上。
眼前的路,终于又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