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岁月把她打磨的越发温婉,一举一动都透着成□□人的风韵,从一块璞玉被逐渐雕琢成上佳的珍品。顾子期偶尔也会想起那个雨夜,那个提刀砍向山贼的女子,他好像错过了最真实的元容。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么,折断她的翅膀,让她陪着他永远呆在这栋富丽堂皇的牢笼里,一起死去。
“今个起的倒是早,往日休沐也不见如今日般。”元容挥挥手,见顾子期醒了,这才快步行来,语气里倒也带了几分亦真亦假的抱怨,“想来是知道宫内要入新人,你睡不踏实。”
边说着边拿素白的指头尖戳戳他的胸口,元容没用力气,点上去就像棉花砸到一样柔软。
“淘气。”顾子期捏着元容的鼻尖
朝堂复杂的就像一盘棋局,黑白子不停搏杀,只有在她这儿,顾子期才能放松片刻,她笑起来眼角已经出现细细的纹路,下巴也有些微微的圆润,他原先一直以为元容是养不胖的,可当她把心思了了,觉得安全了,便也长了些肉出来,抱起来很是舒服。
顾子期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身上的重量都往元容身上移,就见她渐渐地有些往后倒,她不开口,他权当不知。
“重。”也许真的是太沉,元容咬咬唇,伸手推他,“这会新人还没见着呢,就开始欺负我了。”
私下没人的时候,元容总是你你我我说个不停,顾子期也不纠正她,仿佛这样,他和她的关系就能够近些,再近些,“这么些年,宫墙内的颜色来来回回的换着,有哪个能越得过你去。”
宫中三位夫人,如今还能站在顶点上风光的,可不就剩个姜元容。
不少人都在传,若不是鸾歌殿那位与陛下有着结发夫妻的情意,凤印八成是要易主的。
这阵风不仅吹到了姜元容耳里,也吹到平林,吹到了太子顾麟耳里,太子身子弱,又无得力的母族,比起稳稳握着兵权的姜家,得宠的容夫人,确实处于下风,偏偏顾曜不同念儿和其他的几位兄弟。
他与顾麟年岁相当,早些时候年岁小,不懂得皇权于他们的重要性,俩人一度交好。
可时光太残酷,随着年纪一起增长的,还有野心和防备。
“曜儿呢?”顾子期被宫人伺候着吃了早膳,忽然想到,平日里一向爱到元容这蹭吃蹭喝的小子,今个居然没出现。
“还不是你,非要和曜儿下棋,结果把温先生布置的文章胡乱写了一通,气的温先生罚他一早就去重着。”元容又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给顾子期,“现在定是还未用朝食呢。”
“曜儿文思过人,就是性子急躁了些,你平日里还要多加看管才是。”茶叶飘在水面上,略显可爱,顾子期这话,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错,反倒倒打了她一耙。
元容不乐意了,就见他刚把杯盏放到唇边,还未来得及饮,几根葱段般的指头就从中截了胡。
元容捏着杯子,跟顾子期对视,丹凤眼好看极了,“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怎么不管啊。”
“我还没管啊。”手指逐渐从杯壁移到元容手腕上,顾子期低头在她手背印下一吻,眉眼含笑,“在管下去,指不定又传出些什么。”
过犹不及。顾子期小心的提点元容,宠臣,宠妃,他要是在多花些心思在顾曜身上,东宫就真的按耐不住了。
元容被顾子期这一棒打回现实,背后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忘了,太子是个敏感的性子。
顾子期把他的儿子弄成了这么个病秧子,面上却又能做出一个父亲对嫡子最多的期望,这点,她确实要学。
“太子殿下,该用药了。”鸾歌殿的伺候宫人屏住呼吸,生怕扰了顾麟。
乌黑的汤药散发着浓浓的苦气,在顾麟的记忆中,这种药他不知道喝了多少,一碗饮下去,就好似喝水一样。
苦?他根本感觉不到苦。
汤药荡在莹莹剔透的药碗里,看的他心烦意乱,他今年已经年满十二,这个岁数,足够看得清自己的处境,虽名为太子,可是谁也不知道,他这个太子还能坐多久,他的身子骨,他太清楚了,没有那个病怏怏的太子,能够登上九五至尊的,说不定哪天父皇对自己失望,说不定哪天自己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而他那位皇弟,更是优秀的令他寝食难安。
“殿下……”汤药再不喝,就凉了。
“滚!”剧烈的咳嗽从顾麟口中传出,震得整个胸腔都在抖动,他死死地压着,肩膀抖成一团。
压抑,无与伦比的压抑。
每到这个时候,太子殿下总会变得喜怒无常。
宫人慌忙跪下,额头撞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咚咚作响。
“二弟现在在哪呢?”顾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指甲抠进手心,有些疼。
“一早就去温先生那儿读书去了。”这是软语斋传来的消息。
“他倒是个上进的。”冷冷出声,顾麟一抬手,药碗便被稳稳的奉上,“过会儿随本殿去看看。”
这时候,俩人还不知道,这一行,成了双方彻底撕破脸的导火索。
宫中因着采选的事情,难得显得有些热闹,顾曜趴在桌子上,手中的毛笔被沾了墨抿干,没写两个字,就又伸回了砚台里。
“二哥,你真的不吃啊?”顾念单腿翘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匣子点心,阳光照在脸上显的人懒洋洋的,他们兄弟几个,轮容貌,顾念长得是最像父皇的,高鼻薄唇,桃花眼天生带着几分情意,如果,没有脸上那道骇人的疤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