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对手还是顾子期。
比起元容的谨慎,顾曜倒显得松快许多,这些日子,他就着朝中的形势,暗暗地拨了几位低品级的兵将与他同行,点的大多是顾子期的人,对于顾曜此举,大臣们虽有非议,奈何帝王辍朝,上表的公文只得占压。
儿子大了,有自个的主意,元容得到消息也不多言只随着他,不过分插手。
他离开皇都那日,艳阳高照,元容立在宫墙之上,看着浩浩荡荡地队伍离去,顾曜骑着枣红色的战马,一身金色盔甲也阳光下十分耀眼。耳畔是低沉的号角和震天的擂鼓声。
砰——砰——
每一下,都砸在元容心上。
许多年后,元容每每提到这天,都有些莫名的感慨。
北国的风光与南方不同,处处透着粗犷,顾曜骑在马背上,这一路,他遇到过自足的农户,也见识到过饿死的流民,经过了富饶的城镇,也踏上过贫困的村落,世间万物,亲眼所见,才有实感。
“陛下励精图治,十几年便把千疮百孔的天下治理成这般,已是万民之福。”宋昭成骑马跟在顾曜身后,他是顾曜的侍读,此番顾曜点名了要带他同行。
“踏出皇城,方知天下之广大,自身之渺小。”父皇考校他学问的时候,曾多次说过,他与顾麟虽有才略,可惜总是雾里看花,差那么些火候。
父皇说,人唯有看清自己的弱小,方能变得强大。
他问父皇,“那您的弱点是什么。”
“太过强大。”他说这话的时候,顾曜看不清他的表情,那时候自己还不懂,强大不好么,强大是可以无懈可击的,他说,“当你变的越来越强大,内心越来越坚硬的时候,会抹杀掉自己柔软的部分,而别人的柔软也闯不进来,唯有变成一根坚硬的刺,才能穿透坚固的心脏。虽然疼,但是却能感到存在。”
他说,母妃便是那根刺。
他说,他已经没有心气在照顾娇嫩的细芽。
“我想成为父皇这般的男子。”顾曜记得清清楚楚,他说完那句话,父皇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那么开怀。
他笑了许久,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儿一生甚长,世间可求至美之物甚多,无需像我,何苦像我。”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依旧不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可他却深深崇拜着他的父亲。
“昭成。”
宋昭成抬头看他。
利剑出鞘,顾曜声音不大,寒光指着远处的空旷,天际、原野,“此生,我定要站在云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