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轻寒僵了一阵子,才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跟着陈落出了病房。
等俞轻寒和陈落都走了,景行才搬了张凳子坐在萧桐床边,拉起她的手,拇指和食指圈者她的手腕比划了一下,“细了两公分。”景行低声骂道,“俞轻寒这个畜生。”
景行又自责又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态度不再强硬一点,让萧桐跟自己一起去香港?虽然萧桐不愿意再沾这些事,但她这人性子软,软磨硬泡几遍一定会答应的,只怪景行自己没有坚持,才把一切搞成现在这样。
想起俞轻寒明明是罪魁祸首还一脸的理直气壮,景行就气得发抖,恨不得一把掐死俞轻寒,省的萧桐再被她祸害。
但是事已至此,景行又不得不往好的方面想。
至少,萧桐人还活着,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有希望。
景行擦干眼泪打起精神,给自己鼓鼓劲儿,不能放弃,萧桐现在已经放弃了,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萧桐还能靠谁呢?难道靠那个自私心狠的俞轻寒?
景行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骨子里带着坚韧,遇到坏事总能往好处想,踩着荆棘也能走出一条路来,说得难听点,就是有点“阿Q精神”。景行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这点阿Q精神。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普通人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容易二字,都是遇到困境咬牙闯过来的,那些闯不过的,早就淘汰在了荆棘丛里。
“萧桐,我给你煲了你爱喝的山药排骨汤,可能没你煲的好喝,不过汤上面的浮油我都撇干净了,盐也只加了一点,你口味清淡,应该吃得惯的。”景行吸吸鼻子,强打起笑容,打开自己带的保温盒,汤还冒着热气,她盛了一碗,拿汤匙舀了一点,晾凉了,送到萧桐嘴边,“不吃饭怎么行呢?你本来胃就不好,饿坏了,那胃里绞着疼的滋味你又不是没尝试过,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萧桐的眼睛木木地看着前方,景行就这么一直举着,边举着边轻轻柔柔地哄萧桐张嘴,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萧桐木了一会儿,突然的,眼珠子动了动。
景行没有错过这个细微变化,心都揪了起来。
萧桐没有焦距的眼睛,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视线聚在了景行眼睛上。
接着,她轻轻地张开嘴,抿着汤匙,把那口温润清淡的汤咽了下去。
“萧……萧桐……?”
“阿行。”多日的失声让萧桐的嗓音异常沙哑,音量也跟蚊子差不多大,注视着景行的眼睛,嘴边努力地拉扯,终于扯开一条浅浅的弧度,“你回来啦。”
“萧桐……”景行这回是真的忍不住哭出声,又惊又喜,热热的汤洒在手上,手背红了一片,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烫,她放下碗,一把抱住萧桐,眼泪全部浸在萧桐肩膀上,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我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这些天景行被吓坏了,来之前陈落给她打了好几遍预防针,说萧桐有可能一辈子好不了,景行都快绝望了,这会儿抱着萧桐呜呜地哭,恨不得把萧桐揉进自己怀里。
萧桐也僵硬地抬起胳膊,用布满青筋的手慢慢抱住景行的后背。
“嘘……”萧桐的声音在景行耳边沙哑又神经质地响起,腔调诡异又阴冷,“小点声,别哭啦,你再哭,他们会发现我们的。”
景行止住哭声,问:“谁?”
“魔鬼。”萧桐瑟缩了一下,“爪子很尖,牙齿很锋利,眼睛红彤彤的,全身都是刺。”
“千万别让他们抓住啦,被他们碰到,全身都会流血,生疼,疼得我睡不着觉。”
“你看我的手,全是血。”
萧桐抬起瘦弱的手臂,五指对着华丽的水晶吊灯,透着光,映出她蜿蜒的静脉和手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我睁着眼也疼,闭着眼也疼,全身都疼。”
“他们的声音那么大,像打雷一样,连我的耳朵眼里都疼,都流血起来。”
“可是我不敢动,我一动,他们就发现我啦。”
萧桐笑嘻嘻地跟景行炫耀,“阿行,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景行眼睛贴在萧桐的肩上流泪,“我们萧桐真是全世界第一聪明。”
“阿行,你是来救我的吗?”萧桐手举酸了,放下来,搭在景行背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吊灯。
她只觉得今天的太阳真亮,自己好久都没见过这么亮的太阳了,所以即使眼睛被光刺得又酸又疼,依然舍不得移开眼睛,就怕这光转瞬即逝,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是,萧桐,我来救你了。”景行擦干泪,带着哭腔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凳子上,刚才的半碗汤已经凉了,她把这半碗汤倒了,重新从保温桶里舀了一碗,“先吃饭,吃得饱饱的,咱们就悄悄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