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人有各种差别——有的人生来就是天潢贵胄,住在红墙朱门院里,一世尊荣无匹;也有的人家徒四壁,赤贫如洗,连立锥之地也无。
而天上的仙自然也有各式的不同,有的仙法力低微,就算能登上九重天,做的也是侍人童子;有的仙自降世之日起就享有俸禄,六界命运握于掌中;再有的仙,甚至连登上那九重天的资格也没有,待漫漫寿数耗尽后仍不能的话,便要再入轮回,重新开始修炼。
漠尘便是那最后一种仙。
虽说他自己活得无虑自在,没有其他散仙担忧寿数散尽的那些困扰,一直以来对于自己身为散仙的遗憾就是不能去参加采夜上仙的婚礼,除此以外他并没有觉得散仙有哪里不好。再说了,仙人的规矩那么多,做散仙的话不时更自由吗?
漠尘向来都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宇文猛今日的话又将那个问题重新拎出来了——是散仙,便不能登上九重天,那宇文猛回天界之时,就是他们分开之时。
“仙人不能在长期在人间界停留的。”漠尘仰着头和宇文猛说话,“您下界来是有事要办吗?”
漠尘不知道宇文猛下界是为了追寻那日咬了他一口的凶兽饕餮,只以为宇文猛是有其他事要做,或者就像一些按捺不住天界清冷而来人间界游玩的仙人们。
“那你就和我一块去。”谁知宇文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去那九重天上住。”
这下轮到漠尘发怔了。
他说:“可我是散仙呀,散仙怎么能上九重天去呢?”
“散仙也能成仙。”宇文猛放下手臂,微微弯腰和漠尘平视道,“把你放在吃上的热乎劲拿去修炼,你早就能上九重天了。”
漠尘被他说得有些羞赧,耳朵尖上的粉肉颜色都变得深了不少,像是桃花的内瓣,粉粉艳艳的,他小声地辩驳道:“那也不行呀……我的根骨受了损伤,再如何修炼都是成不了真仙的。”
“你根骨受了损伤?”宇文猛闻言皱起眉,“是渡劫那会留下的暗伤吗?”
漠尘点点头道:“是呀,采夜上仙说了,他救我那会我伤得很重,几乎就要死了,我也不知道留下了暗伤,是后来修炼的时候才发现的。”
漠尘也不是一直这样好吃懒做的,要知道他从一只平凡的林间小狐一路修行历劫成为散仙,哪怕有着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帮助,可是自身也得付出一定的努力才是。当年云采夜留下话让漠尘好生修炼之后,漠尘的确潜心闭关了一段时间,但他发现自己的根骨留下了暗伤,修为难以再进,这才自暴自弃地开始混吃等死,虽然漠尘并不觉得做散仙有甚么不好的。
男人听了他的话后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也换了个话题:“想出去转转吗?”
漠尘说:“可是外面在下雨呀,而且……我没有毛毛。”
没有毛毛的漠尘怎么好意思出门?即便他闷在屋里好几日了,不能看话本子也不能扑小蝶玩,他也只想待在屋里,等到身上的毛毛重新长出后再出门去。
宇文猛微微勾起唇角,扯开衣领对漠尘说:“你躲在我怀里只露出个头就行,没人会发现你没毛的。”
男人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衣领一松便露出了里头结实的胸肌,漠尘瞧了一眼就觉着有些不好意思——男人里头没衣服了,他身上也没毛,那这样一来两个岂不是挨得极近,还是肉贴肉的,多叫人害羞呀……
可宇文猛甚至都不留给漠尘多少害羞的时间,伸手一把捞起床上的小狐狸就往衣领里塞。
漠尘“哎呀”了声便落进了宇文猛的怀里,耳朵尖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听着那一阵阵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脸颊逐渐热了起来。
而男人低低地笑着:“这样不就可以出门了吗?”
“我们要去哪呀?”漠尘脸红红地问他,“可以不走正门吗?”
“去海面上。”宇文猛告诉他,“不带你走正门就是了。”
可是宇文猛嘴上没个把门,说完这句话后又笑道:“可我们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偷偷摸摸地跑不让人瞧见,你说像不像私奔?”
漠尘听着他的话用爪子拍了拍脸,那处热乎得叫他不知所措,可他偏生还要认真地解释说:“还不是因为我没有毛嘛……”
谁知宇文猛听了他的话后竟是拉开的衣领,盯着漠尘又问了一句:“那如果你现在有毛,那我们就真的是私奔了?”
漠尘叫他堵得讲不出话,明白自己怎么都说不过男人后就把头埋进男人腹间不再说话,等到宇文猛带着他走出去一段时间后漠尘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如果他有毛的话那他就可以自己出门了呀,还需要这样藏着掖着不给人看见吗?
“到了。”
半刻钟过后,他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的一声,于是就踮着脚尖扒在男人领口朝外望去,想看看男人到底带自己来了何处,可这一看漠尘差点就又吓得缩了回去,原因无他——宇文猛竟是带着他来到了博物洲外的渊海上空。
漠尘原以为男人是要带自己在天字房的小花园里转转,又或者更远些是去博物洲山林里其他地方看看,却没想到男人居然带他来了这里。
要知道博物洲妖精客栈外的绵绵雨线到了海面上就成了滂沱大雨,配着狂啸的风声与海面上翻腾的巨浪,漠尘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要被这片渊海给吞进去了。而男人也没撑伞,就这样只身立于雨中,仅用仙力在周身凝出一道薄薄的灵气罩,隔绝外头的大雨。
漠尘赶忙又把头缩了回去,蜷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颤着声问:“恩公,我们怎么来了这里呀?”
“带你来这里捉鱼吃啊。”宇文猛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