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搂座一团,一大一小父女两个哭得更凄惨,连已经停了雨的天都忍不住下起雨来。
明烺的心也被这冰冷的雨水浇得透心凉,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每一具抬出来的尸首都让她有最坏的联想,每次探测到一点生命信号都给她莫大的希望,这样的希望一次次被浇熄,明烺觉得自己快疯了。
“季晨离,你怎么敢……”明烺对着巍峨的山脉悄悄擦干自己眼眶里的湿润,继续投入到搜救工作当中去,“季晨离,只要你能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离婚,放你自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季晨离,我什么都答应你……”
明烺神经质地呢喃,“季晨离,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活着才能恨,是不是?”
“季晨离,我是个混蛋。”
“季晨离,你活着的时候,我是不是对你很坏?”
“季晨离……”
…
“喂,季晨离!你跟我说话!你不能睡听到没有?”韩欣远双手支撑着季晨离身后的那堵墙,企图为季晨离分担一点重量,她的手探了探季晨离的胳膊,发现季晨离的身体温度已经开始下降,人也有些昏迷不清。
“季晨离!”韩欣远着急地掐了季晨离的人中一下,“你睁大眼睛看着我!你跟我聊天!聊……聊明烺!你不是最喜欢明烺么?你要是死了明烺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季晨离的头虚弱地靠在韩欣远的肩膀上,用仅剩的清醒扯开一抹笑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谁喜欢她……我……不要她……”
“好……不要她,你想聊谁?你别睡!跟我聊天!”
“我不……我不睡……”季晨离低低地发出点气音,“我不能睡……我还要回去见……见我姐……”
“对!你姐!”韩欣远找到了救星似的,“季晨离,你要是死了你姐非哭死不可,你忍心么?”
“不能哭……陶源姐……要高兴……”季晨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陶源姐……我们还要……好好……生活……”
“季晨离?”韩欣远听着耳边连季晨离那点微弱的呼吸都没有了,情急之下掐了一下季晨离的腰,想让她恢复知觉,可是她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晨离,你有病吧,非得来救我……”
韩欣远以为季晨离已经死了,不知怎么的,眼睛里的泪水不自觉就涌了出来。
从前也是,现在也是,为什么非得是季晨离呢,这个把她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抢走了的女人,如果韩欣远当初知道骨髓捐献者是季晨离,她宁愿死了也不愿接受。
可是现在给她温暖的那个人,和把她最珍贵的东西抢走的那个人,分明是一个人。
她们的身体贴得那么近,季晨离用一种抱着的姿势把韩欣远护在怀里,那么柔软的身躯,怀抱却很坚硬,像一个牢牢的壁垒把自己护在身下,韩欣远觉得自己从前对季晨离所有的印象全都颠覆了。
韩欣远父母早逝,韩家只有一个高龄的奶奶操持,奶奶脸上的表情终年是严厉的,别说拥抱,就是一个温柔的夸奖韩欣远也没听到过,再加上她从小生活在明家,寄人篱下,明烺和明艳的父母是好人,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终归只是叔叔阿姨,于是韩欣远从小就只有一个明烺。
明烺也是冷硬的,她保护韩欣远,照顾韩欣远,生活物质方方面面周到仔细,也只是这样了。
所以第一次碰到这样柔软又坚强的怀抱,韩欣远甚至有一点不想放开。
“季晨离,你别死。”韩欣远贴着季晨离的脖子呜呜地哭,“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是好人,你别死。”
“不死……”季晨离终于又发出一点微弱的动静,“陶源姐,我想家了……”
“我陪你回家,季晨离,你撑着,我陪你回家。”
“来人啊!”韩欣远抱着季晨离对着上头大喊,“有没有人?救救我们!救救季晨离啊!来人啊——”
她用包着布条的右手疯了似的拍打石板,可惜那只手使不上什么力气,发出的声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韩欣远失血过多,强撑了一会儿,自己也晕了过去。
…
明烺在用铁锹铲砖,许璐洋在身后劝道:“明总,还是没有季小姐和韩小姐的消息,会不会她们已经……”
“不可能。”半夜气温接近零度,明烺只穿了件羊毛衫,外头套了件雨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明总,你歇一会儿吧,都两天没吃饭了。”
“你要闲着没事就一块干活,别挡道。”明烺道。
“明总……”
这时,东北方向又传来一声呼叫,“快过来,这里有两个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