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起来,我嘴里低声说一二一,竟然丝毫没有停滞的走到了起跑线前,任旁边刚绑好的几对甩的人仰马翻惨不忍睹,一个爸爸干脆提着儿子走到旁边,看我们连手都没牵走的气定神闲,笑道:“嘿哥们!你俩练过的吧。”
骆亦宏瞟了他一眼不作声,我觉得这样很不礼貌,这个爸爸挺着大肚腩笑的像弥勒佛,跟我上辈子的爸爸好像好像,我立刻就起了好感,笑嘻嘻道:“叔叔好!我们没有练过啊!”
“哈哈,你哥哥很厉害嘛,早知道是这些体力活,就把我家崽子的表哥请来了。”
他一说完,我们都僵了,我回头看看骆亦宏,发现他脸青了,我刚想说话,只听他冷冷道:“她是我女儿,亲生的。”
“啊?这么年轻。”毕竟是成年人,胖爸爸也知道不该多问了,便转头抓着儿子打趣。
耳边隐隐听到什么,是不是羡慕人家爸爸身材好,你爸爸胖了比较耐玩什么的……
好可爱啊!
我噗哧笑出来,骆亦宏忽然牵住我的手,温热的,五指却有点凉:“你真是我亲生的。”他低声道。
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并没有怀疑啊……或者小小怀疑过,不过既然肯定了自己是他和林颜的女儿,那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亲生就亲生,不妨碍我恨你。
“别对我这么残忍好吗?小茶。”
发令枪响了,可没有掩盖掉这句话,我一愣神差点摔跤,被他提起来再放下,两人一二一二的冲到终点,然后解开带子,登记成绩,没有再说一句话。
亲子活动后,家长带着孩子去吃饭,然后准备参加家长会。
一直到吃完饭,除了点菜的必要对话,我们都没再说过话,我一直在想,我真的很残忍?可立刻就会否决了这个想法,他害死了我,还指望我对他仁慈?我叫小茶,不叫圣母!
就算他不是故意,就算他失手,就算他为此一直背着强烈的心理阴影,甚至不惜自虐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但并不代表我就该因此原谅他,要不是我重生了,我不会看到这些,我只能在地狱里不停的恨他。
吃完饭他问我要回家还是要一起开家长会,我想也没想就选择了先回家睡觉,他打了个电话叫了忠叔来接我,便让我等在位子上不要动,自己先去了学校。
我点了果汁慢慢的喝着,看着外面夜幕降临,城市的夜生活开始了,外面的世界开始有了白天所没有的迷离,男男女女结伴走过,还有闪烁的霓虹灯晃花了我的眼。
每次到了晚上我就有种恍惚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又或者只有我这个重生的有,我忍不住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发呆只会让我想起死前的无边黑暗。
对我来说,我的死亡,才刚刚发生在几个月前,无论如何都无法淡忘。
我和杀人凶手已经面对面几个月了……
肩膀被拍了拍,是忠叔来了,他慈祥的笑:“小茶,回家了。”
回家……我恍惚了一下,跟着忠叔上了车,看他发动车子,忽然做了个决定:“忠叔,你知道月芳小区怎么走吗?”
“知道啊。”忠叔打了个弯,回头看了我一眼,“小茶问那儿干嘛。”
“能不能去看看?”
忠叔沉默了一会:“小茶,你这孩子……”
我撅起嘴:“难道不能看吗?”
“你是怎么知道……唉算了。”忠叔换了个方向,“就算忠叔不带你去,你自己也会想办法去的。”
我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
月芳小区,我以前的家。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这么关心钟小茶这个已经死去的人很奇怪,甚至以我的立场,应该和骆亦宏家中的人一样,把这个人当作一个禁忌的词汇,没有人会理解我心里所想,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说,可是我知道,如果不再去看看爸妈,我会再也睡不着。
几个月来,一直忙于适应这个身体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忙着调节恨与过去,忙着把自己的乐观转移出来表现给所有人。
我不否认我其实是个挺凉薄的人,但我真的很想念他们,虽然他们没法给我像现在这样优渥的生活,可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回到他们的怀抱。
只是此时,如果以这个身份站到他们面前,会不会被火爆的妈妈用扫帚打出来?会不会被温柔的爸爸用冰冷的目光瞪视?
我完全不敢想象,我甚至不敢去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