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人跟我说。”少年小声抗议了下。
“那我来跟你说好了。”虬髯大汉兴致一来,提了壶酒,也不问两人的意见,就直接坐到少年那桌,“小弟弟,你再这样单纯下去可不是好事。要知道,当初惊鸿照影成名时,他们可能比你现在还小……对了,你今年几岁?”
“今年?我?”少年被大汉突然凑到鼻端前的大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脑袋往后退了退,回答道:“15。”
“嘿,果然!你知道,惊鸿照影刚出道时……嗯,我记得,好像是十三、四岁吧?”
周围人没有回应,沉默计算片刻,看着少年。
少年微抬头扫了眼,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大家的眼光都在说着:年轻真好……
再后来,看向自己皮肤时,又有好几人低头看看自己的粗皮肥肉,继续用眼睛说:想当年我这一身细皮嫩肉啊,可不比你这不长进的小子差多少哦!
打了个罗嗦,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错觉,少年再也不敢看向别人,专注地看着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一口酒下去,倒没注意到别人的眼光,咂咂嘴,回味无比地叹息。“这天下的酒,最好的当属惊雁阁的洛川酒。嘿,你知道为什么好吗?因为它难得啊。虽然酒中排名第七,但一年才卖五十斤,一滴千金都难以形容。所以那味道妙绝人间——你花了大把银子,买下大家拼命争着的五十分之一,光这种成就感就足以让这酒的味道美上加美了……排名第六的,是太白楼上的玉楼春。这玉楼春虽是好酒,可是产量大了点,就没那么值得珍惜了……”
少年忍耐着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正想抗议自己不是酒徒,想听的是惊鸿照影的事,却听大汉喃喃自语道:
“所以那两个人在太白楼第一次见面,就敢不把这酒当一回事地牛饮……去,这玉楼春虽然产量大了点,也只不过大上二三百斤,他们这一喝,那一年玉楼春剩下的居然比洛川酒还少,害得晚到的爷爷我花了七百两才争到一壶!!”虬髯大汉说着说着,突然变成了捶心肠为那名酒惋惜。
少年哪有心情听他抱怨那年名酒出了什么什么问题,耳朵一竖,只听到自己想要听的话。
“你说惊鸿照影第一次见面是在太白楼?”
与虬髯大汉同桌的那褐衣大汉偏过头,见自己同伴陷入悲哀的往事,暂时回不过神来,也提了壶酒坐过来。笑道:“小鬼,你要听的事,我讲给你听。这家伙每次提到当年就很容易痛不欲生。”
“啊?”
“哈,还不就是自负酒量,结果却输给了两位小鬼……”
“你是说,这位叔叔当时也在太白楼?”
“是啊,太白楼好酒出名,天下酒徒大半云集那里,那一年,也不知楼主为何心血来潮,突然办了个品酒大会,胜了的人,就可以无限量地品饮陈年玉楼春。”
“哦……”在场不少人也是第一次听说了这个典故,另一桌那位书生恍然大悟,一拍掌道:“原来如此,因酒而立下的交情吗?难怪那两人会变成现在这种关系了。”
“现在什么关系?”少年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清大家在说什么了。
“争强好胜的关系啊。”褐衣大汉一脸要笑不笑地,过了会儿,还是哈哈大笑。“两个小屁孩,喝赢了所有的大人,却喝不赢同年龄的同伴,结果不服气相比拼,不管太白楼楼主哀哀叫,硬是把当天太白楼上所有酒坛里的酒都喝光,一齐醉倒打起来……嘿,要不是当时两人年纪小,早被楼主暴打一顿脱光衣服扔到大街上了……唉……”褐衣大汉正说得得意,不知为何突然咬到舌头,痛得捂住嘴咿咿唔唔。
传说中的高人一下子掉到泥土上。少年瞪大眼,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自己心目中尚未成形的偶像碎散一地的悲痛。
“反正有了这样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书生看褐衣大汉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就自动接下睡前故事。“那两个都是好胜心极强的人,又年少气盛,不愿承认自己会斗不过一个同龄人,于是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拼比。从基本的十八般武艺,到各种古里古怪的内外家功夫,这是武比,还有琴棋书画诗花赋,对联,小令,解谜之类的文斗。再到天文地理,医卜星相,诸子百家和三教九流的各种杂学都免不了的。不管自己会不会,只要能压倒对方一点点,都可以马上去学来比拼。到后来,眼见没法分胜负了,干脆拿别人来比拼,看谁除的恶多,看谁历的险多,看谁能先解开江湖上的谜,看谁办的事最难……”
“哪……哪有这种比拼法的!!”少年听得目瞪口呆,方方粉碎在地上的偶像挣扎着爬起来,用粘土将自己再次粘贴起来,向少年金光闪闪地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