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望来,众人只觉得淡淡神光中,威仪自生,“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削弱朝廷的羽翼是我们唯一能做的,若是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我倒是愿意洗耳恭听!”
她这话虽说的客气,却是内含锋芒,那人听后,也无话可说,只是郑重起身道:“大军一到江南,便是天塌地陷之祸,看在唇亡齿寒的份上,殿下也不会毫无办法吧!”
“办法么……也不能说没有。”
宝锦唇边露出一道神秘幽深的微笑,冬夜中看来,竟有一种凛然之感。
……
“很多人都有些晕船,你倒是还好。”
皇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他微讶笑道:“你长居北疆,大约没看过大江大海吧?”
“我们有大大的盐湖,一眼望不到天,大家也叫它们海子……我偷偷地带着侍女玩过……”
宝锦根据典籍所记,小心编造着子虚乌有的经历,眺望着无尽席卷的làng涛,听着那天地间单调而宏大的水声,只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多年以前,她也曾经盛装严服,随着蔽日的旌旗,乘着巨舶远航海上,到得那个称为隐士国度的他乡异国,高丽,满怀憧憬的缔结婚姻。
那时的海波,也是如今一般,一去不返,红尘千里。
她蓦然感觉一阵恍惚,心中那已经结痂的隐痛又开始泛上——本应白首不离的那人,却终究背弃了她,誓言如这làng涛之声一般,却仍是付之沧海,只留下无尽讽刺。
她不愿再想,起身帮换地整理奏章,却见他心事重重,在颠簸之中,更显得气色不好。
“皇上也有些不适吗?”
“朕戎马倥偬,倒是不至于这么孱弱……”
皇帝烦躁地推开案间奏报,仿佛不胜苦涩道:“昨晚跟梓童又有所争执,她很是不快,朕却也无法可想。”
第九十七章诱qíng
“皇上又跟娘娘闹了别扭吗?”
宝锦轻笑着调侃道:“远别在即,你们伉俪qíng深,本该难舍难分,却居然在香闺之中拌嘴吵架吗?”
她这话虽然说得大胆,却也很轻松俏皮,本以为皇帝会解颐一笑,却不料皇帝苦笑一声,面色越发yīn郁,缓缓道:“不是为了闺房私意,而是为了新政之事。”
宝锦看他头疼的样子,试探着问道:“莫非是皇后娘娘听说了李大人之言?”
皇帝颔首,饮了一口清碧茶水,皱眉道:“她很是恼怒,非要我严惩,治他毁谤之罪——可李赢少年意气,哪肯就此低头,于是两边都认为朕在偏袒另一方,私下颇有怨言。”
宝锦心下暗付,这样左右为难,倒真是受了夹板气,怪不得面色如此灰暗。她微微一笑,道:“其实此事本是国政,到此却变成了意气之争——皇上大可将那血书调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李大人再无借口,当然只能向娘娘磕头道歉,这一场风波不就平息下来了?”
“要想水落石出……谈何容易?”皇帝冷冷一笑,唇边上带上了冷峻的讥诮,“只怕庶民们敢写血书,却不敢上堂作证,对景儿再出了bào毙,失踪之祸,那才是我新朝详瑞呢!”
原来他早知对错,甚至对皇后颇有疑忌!
宝锦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不胜诧异之色,“您的意思……是说血书是真,京畿普受新法之害?”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深深一叹,隔了几案,携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掌,放在手中摩挲把玩,道:“这里头关碍颇深,你也少管这些闲事。”
宝锦霍然将手抽回,正色道:“皇上,你错了!”
对着皇帝诧异微愠的目光,她毫不退让道:“昔日姑墨的王室宫眷,也被朝廷在进畿一带监局,以桑麻田亩为生,若是新政岢毒,他们必定也难逃此劫——他们都是我的同胞手足,又岂能弃之不顾?”
皇帝见她越发越急,双眼微红,几乎要滴下泪来,只觉得心中一痛,伸手yù扶,却被她断然挥开——
“皇上若是怜惜于我,就请将君恩广施于我的族人。”
她泪珠盈盈,白衣纷飞之下,宛如一株风中的秋海棠,憔悴孱弱,然而秀丽无双。
‘这是国政,朕会好好秉公考量的,你不要如下伤qíng!“
宝锦闻言,清宛双眼浮上一层雾气,氤氲之下,更让人色授魂与,再移不开眼光,他凄然摇头,低低道:“事关皇后娘娘,以您对她的深qíng,要想秉公考量,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