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收回与祈对视的目光,看向凌虚子:「在下凤五。」
「凤……凤五!?」方才祈世子与百灵千巧说话时,他一心想逃跑,没有听到。此时闻言,险些昏倒:「你便是凤五公子?落月峡情人谷凤家的五公子!?」
「原来道长也听过在下贱名,不胜荣幸。」凤五说得一点不胜荣幸的意思都没有,谁都听得出只是应酬之语。凌虚子神色惨淡乾笑几声,打量左右,实想甩手一走了之,又不知凤五公子不拆穿自己是在打什么主意,只能巴巴回答两声「好说」,闭嘴不语。
凤五不再看他,只望著祈世子,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名动公卿的祈亲王了?」
「祈亲王?」凌虚子瞪大眼看著祈世子,突然觉得他周身金光闪闪——大金矿啊
南安侯咳了声,挺直腰板。对凤五看不到他这个真正的良材美质,而被那个徒有虚名的亲王殿下吸走注意力而有所不满。
「名动公卿只是小意思,怎及得凤五公子名闻江湖,朝野皆知。」祈世子笑得好不开怀,偏要故作谦虚。南安侯用力地扭开头不去看那小人嘴脸。「凤五公子能知道区区这个人,区区才该不胜荣幸。」
「在下一直想目睹王爷真面目呢!」凤五低低叹息,自薛荔上摘了片芳香的叶子,凑近鼻端,「想知道,亲手栽出这片花圃,一草一木,俱不要旁人相助的祈王爷,到底是何等人物。」
祈世子睑色微变,旁边已有公子们失声道:「原来这是王爷的别业——难怪如此清雅……但王爷为何又不说呢?难道是要给我等一个惊喜吗?」
「各位不要误会。」凤五在祈世子开口前,先接了下来,「这里可不是祈王爷藏娇之处,而是靖南王爷给爱女月华郡王的礼物。月华郡主下嫁垂虹山庄的寒惊鸿,夫妻俩一度在此栖身,留下甚多鹣鲽情深的痕迹。後来寒惊鸿去世,郡主悲伤之下绝迹红尘。靖南王爷不忍再触景伤情,便卖了这转波阁。在下甚爱这园林美景,以及这片「极尽巧思」布成的花圃,才买了下来。」
他这语气淡淡,却没有一句不是直剌祈世子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不愿回想的前尘往事如风絮飘飘,拂之不能尽去,伸手却留不住。那个月华般清丽美艳,高贵绝尘的少女,还有跟著她一同前来,兴高采烈为她布置园林的自己……
好一会儿,祈才微笑道:「不错,都是孩子时的事了……难为凤五公子还有余暇挖出来,不然本王都要忘了……已经很久啦!」
他的声音微带艰涩,眸子笑得弯成了一条缝,谁也看不到睫毛下是喜是悲。
「原来是昔年京师第一美人住过的仙境,怪道如此与众不同,端的是得天独厚。再加上王爷的用心……」兵部府的公子没听出祈世子话语下的微澜,只道与平日在京师里寻花问柳一般,不由吃吃笑道:「原来王爷从小便艳福不浅,吾当年也曾见过无麈郡主一面,如此绝代佳人,冶艳无双……」
「孙兄,你说得太多了!」听得无尘之名在这群纹子弟嘴下轻易吐出,祈终於变了脸色,打断孙品书接下去会有的风言流语。孙品书没想到祈世子会突然出言打断,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一惊闭嘴,心下忐忑。
凤五见众人皆震惊地看向祈世子,睫一动,咳了一声,转身步回亭子:「风有点凉,在下撑不住了,各位一起进来吧!」
打击,要慢慢来的。
亭子不小,十来个挤进来也不至拥挤。只是椅子却没那么多,四把椅子让凤五、祈世子、凌虚子、南安侯坐下後,其余之人只能坐在两边的石栏上。这亭子四面,至少有两面被垂蔓香藤遮挡住。风吹不入,仅能拂动蔓藤,细香袅袅,教人如痴如醉。众公子左右看看,皆觉此亭也是大费巧思,不知是不是也是祈情造的。
「柳儿,药先放著,给客人们上茶。」凤五坐好,吩咐小婢。
看药的青衣小婢应了声,手脚利落地将炉火熄去,退了下去。凤五捧起桌上的小手炉煨手,脸色好了点。
伊祁也是听过凤五公子之名的,只是不知他身体竟虚弱至此。看他走路时脚步虚浮,纵有武艺也不高,实无法将他与传闻中的武圣庄文宰联想在一起。且他武艺如此低微,还敢有恃无恐地独身与众人在一起,真不知到底是打何主意,於是小心地打量周围。
祈世子却有点笑不出来了。凤五那只眸子深不可测,与他对望时,似乎内心里每个伤疤每个弱点都要被挖出来曝晒在他讽刺的眼神下。如在往日,这眼神他倒也不怕。今日心知无尘一事已被柳残梦所知,他们定会藉机不断打击自己。若不想落于下风,只有自己先面对伤痕,而不是让对方来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