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饮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格外醇厚:“这次真是委屈你了!”
晨露微微一笑,并无小儿女的羞怯之意:“能为皇上分忧,我已经很是欣慰了……不过是担个虚名,于我而言,并无妨害。”
元祈听着这“虚名”二字,眼光一黯,那道温暖笑意,也很快隐匿不见。
“一天劳累,我们还是早点睡吧!”
他不待晨露回答,趋前提起那四扇玉屏,一拢一架之间,已将它横亘于帐帘与锦榻之间。
“朕素来怜香惜玉,你睡在chuáng上,朕只好在这小榻之上,委屈将就一夜了。”
他笑着说道,半带调侃,半含苦笑。
晨露微微一惊,也觉得过意不去:“皇上怎可如此?我是女子,身形较小,睡榻上就罢了!”
她利落的在榻上铺好薄衾小毯,毫无半点拘泥的,合衣而卧。
两道红烛被她指风弹灭,寝殿中陷入了昏暗,只那一抹新月清辉,从窗中遥遥照入,让一切都归为朦胧。
挽帐的珊瑚金钩,在微风的chuī拂下,轻盈晃动,发出清泠声响,更显得四下里寂静无声。
两人隔屏而眠,却都睁着眼,想着自己的心思。
元祈有些醉意的声音响起:“你这一生中,最为欣悦,最为苦痛的时刻是什么?”
晨露闻言一楞,想了想,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飘渺一如天边星光——
“是今年二月的某一日。”
那一日,她于幽冥中重生,二十六载业火焚烧,一朝得脱,岂不快哉?
那一日,她蓦然惊觉,物是人非,前尘难追。
如今,想起那一日,她似悲似喜,有万千感慨,却空余块垒于心中。
她又想起这躯体原本的主人,那可怜柔弱的小宫女,她死于齐妃的杖责之下,如今huáng泉相见,岂非也是既痛且快?
……
她正在浮想联翩,元祈的声音,带着倦懒的醉意,若有若无的飘dàng在夜风中——
“我这一生,最为欣悦、最为苦痛的,是今日……”
他话没说完,酒意上涌,便陷入酣睡之中。
夜色如墨,无声息的bī染上来,这一殿静谧,仿佛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