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太后在,您当然能料理,说句不恭敬的,若是她有个万一,您难道想如汉时废后一般,退守长门冷宫吗?”
此话一出,皇后的脸色蓦然苍白,她yù要狂怒,却又露出yù哭的凄然神qíng。
梅贵嫔见火候到了,趋前道:“太后是林家的支柱,将来,您会如她一样,成为天朝真正的女主人,您所需要的,只是——”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只是这一个皇子,他将成为未来的天子!”
皇后正要反驳,却被她眼中的郑重光芒刺中,她细细想了一会,道:“你未免一厢qíng愿了,本宫若是需要,多的是嫔妃可以选择——”
“只是她们都没能生子,娘娘,您只有我可以选择……”
“当然,您可以选择一两个可靠忠心的,让她们怀上龙裔,比如说,前头的云萝云贵人,可是,您连她,也不甚信任——在这个后宫里,忠心这种东西,实在是飘渺无稽。”
皇后被她说中了心事,不再讥讽,只听梅贵嫔继续道:“云萝实在是八面玲珑,皇上的宠爱,也并不很盛,您虽然想用她,却是心存疑虑,也没逢上时机,才蹉跎到了如今。”
皇后听到此处,冷笑道:“本宫若是对她有疑虑,难道会对你放心?”
“您确实应该对我放心!”
梅贵嫔款款道:“我所要的,不过是天子之母的无上荣光,而您想要的,是母仪天下的玉座权柄,我们可以如前朝一般,两后并尊!”
这近乎狂妄的话,却让皇后眼中放出光芒。
前朝,曾有两位太后并肩临朝,一为皇帝生母,一为先帝中宫,她们齐心协力,创出了一时盛世,被后世称誉。
在这口蜜腹剑的宫中,皇后早已学会,不把任何人的承诺当真,可是梅贵嫔的诺言,因为狂妄,才更显真实——
她不过出生小户殷实之家,若真是两后并尊,便是把玉座珠帘分去一半,那至高权柄,却也仍归于林家!
皇后想象着,太后薨后,自己成为林家的实权者,那份不受拘束的威权,不禁怦然心动。
她望着窗外,初升的朝日,不由心中唏嘘——
天可怜见!她要求的,不过是如普通女人一样,有夫君眷爱,有儿女绕膝,可是,在这琼楼玉宇的深宫之中,这也不过是,最最可笑的梦幻!
她想起那日,她满心怨愤,离开乾清宫之时,发下的誓言——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皇后!
那日的心死绝望,仍萦绕不去,皇后露出一抹冷戾的微笑:若是无爱,那只有执掌权柄,才能告慰于己!
她优雅起身,对着梅贵嫔问道:“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呢?”
梅贵嫔早有预料,沉稳答道:“这孩子一出生,我就奏请皇上,道是我八字与他有冲克,把他寄予您抚养,若我有叛离的举动,您尽管把这孩子千刀万剐便是!”
“要是个帝姬呢?”
“我预感,这胎是个男儿——”
梅贵嫔眼中放出狂热的光芒:“若是个帝姬,我自己养着便是,也不劳烦您费心了!”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梅贵嫔才袅娜离去,望着她的身影,皇后意甚踌躇,思量半天,仍是决断不下,于是吩咐道:“摆驾慈宁宫!”
她乘着辇舆,不多时便来到慈宁宫,穿过庭院,来到廊下,却只有几个面生的侍女,原先一班人等,都被皇帝以伺奉不力的罪名,贬谪到了宫外。
经过“毒药事件”,叶姑姑仍是身体虚弱,而皇后身边的鄂姑姑,也不宜再待在御苑之中,只得回到靖安公那里,好在靖安公也中了“鞑靼刺客”的毒,虽然经过郎中救治,却也需要懂得医理的人照料。
她走到廊下,几个侍女见是皇后亲至,正要入内禀报,却被皇后制止了。
皇后此时很有些杯弓蛇影的样子,见殿门紧闭,心中又启疑窦,她笑着对侍女说道:“太后好似有什么事,我也不急进去,想去殿后小院里看看今年的桃花。”
她径自来到殿后,见无人经过,才绕到殿后的窗棂之下,以指甲上的镶套,划破窗上纱绢,弄出一个小dòng,来一窥究竟——
殿内仍是昏暗一片,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坐在塌上,正摩挲着掌中翡翠双球,皇后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太后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