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从小就被带进鬼谷,外面的花花世界他几乎没有印象。及至后来出了谷,其行动也颇受限制,民间的热闹繁华,根本无缘领会。此刻听了魏可孤一番描述,虽说也不懂何为放焰口什么的,但想来必然是个热闹的活动。到底是少年心姓,想想就心痒起来,忍不住问道:“什么是…盂兰节?”
他会这样问,自然就是有点动心了。魏可孤心花怒放,笑道:“亏你还是只鬼,居然不知道盂兰节。……就是中元盛会嘛。七月初一鬼门大开,所有鬼魂都会涌至凡间来,所以大家就会祭祀祖先、也会施食济助十方饿鬼……”详细解说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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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
魏可孤一连几天餐风露宿,身上奇痒难忍。找了一家还过得去的客栈,立刻吩咐小二提热水备浴桶,他要洗澡。趁着小二出去做准备的工夫,先走到屏风后去解衣服,一边脱一边扬声叫道:“小鬼,出来吧。没外人了。”
殷听到呼唤,这才慢慢从伞里探头出来,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于他来说极其陌生的环境。咦,屋子里所有东西形状都好奇怪。
魏可孤没听到他回应,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正好看到他有点稀奇地碰了碰桌子,又转头触了触那圆凳,想坐,又有点不敢坐。
魏可孤嗤地一下就笑起来。
“小鬼,你在干嘛?”
殷抬头见他走了出来,心中欢喜,忙道:“魏大哥,你告诉我,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凳子。”魏可孤示范似的一pi股就坐了下去。“这个呢,是用来坐的,必要时也可用作武器打人。”
殷看着他的动作,睁大眼,喃喃:“现在的人坐姿是这样啊……”看起来是要比跪坐舒服得多了。
“……那这个呢?”又指住桌上一件物事,满脸好奇之色。
“……灯啊。你也没见过?”
“我知道这是灯。可是怎么没有灯油?”
“……这个不用灯油,是蜡烛。”
殷似懂非懂地点一点头。“哦。”
“……啊,还有--”手一指。
“茶壶和茶杯。”说着,取过一个倒扣在茶盘上的瓷杯,提壶倒了一杯茶。
殷有点稀奇地看着那不同于水和酒的夜体,更稀奇地看着他故作深沉地端茶送至嘴边,等他仰头喝下去了,才倾了倾了身子,问道:“好喝么?”
好一会儿沉默之后……
“……好喝--”个pi呀!这黑心死人的店老板,买的都是些什么次货!趁着殷不备悄悄吐出嘴里的烂茶渣。
转回头来,刚好看到殷正稀奇地把玩着一只杯子。
走南闯北魏可孤见过的人和鬼都不少,但想来谁也没有这小鬼这么讨人喜欢。貌美尚在其次,难得的是他的姓子,不同于那种蓄意逢迎,就是自然流露,却越发显得单纯可爱。
他连桌椅这些东西都没有见过,这上下他也相信了他真的在千年之前便已过世。不过这样单纯的姓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眼前这少年和老鬼两个字联系起来。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姒殷。”殷一边乖乖答着魏可孤的问话,一边好奇地琢磨这杯子到底是用什么制作出来的。形状这么小巧,又很光滑好摸,比他活着时用的杯子要好看得多了。
“什么烟?”魏可孤没听懂。
“姒殷。褒姒的姒,殷红的殷。”
“褒姒,就是那个为引她一笑而烽火戏诸侯的美人儿么?”
“嗯!”
哎呀,魏可孤咂咂嘴,“小鬼,你这个姓很古啊。”
殷高兴地点一点头,“是越国的国姓啊。”
“哦,就是那个十年生计、十年教训,卧薪尝胆勾践的国家么?”
殷更高兴了,没想到千年之后史书上还记载着自己祖先的光辉事迹。“对啊,我就是他的子孙。”
魏可孤拍了一记大腿,脱口笑道:“怪道你长得如此貌美,原来同西施是老乡!你们越国的男女可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殷一听,笑容一僵,脸上神色一变。
记忆中,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宽阔的王宫大殿,他跪伏于地。幼时入宫玩耍的记忆几乎完全没有,但却清楚地知道此刻盘踞在王座之上的早已不是他的爷爷无疆,而是赫赫有名的楚威王熊商。面对这个传闻中好武好战且好色的男人,他心中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