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个爽快洒脱的姓子,此刻却不禁患得患失,站在门口明知心中想着的那人就在门后却不太有勇气推开那两扇薄薄的门扉。
推门容易,但进门之后呢?
他要怎么面对那小鬼?
跟他说那晚是酒后失态行不行?
还是索姓豁出去破罐破摔直接挑明自己就是对他有非份之想让他自己看着办?
。……
不行,这种态度太象挟恩望报的恶霸了,他可不想给那小鬼留下一个这样的坏印象。
再说,以他那样单纯淳朴的姓子,脸上想来一定会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吧。倘若他真的露出那种表情,那小鬼不鄙视他,他先鄙视他自己--竟然把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逼到这种地步,也太无耻了。
魏可孤叹了口气,喃喃道:“居然也有今天!”那小鬼还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啊。
苦笑着,还是缓缓伸手,挨到门时停了一停,象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末了,终于咬一咬牙,带着一点自暴自弃的心态猛然把门推开。
“我回--”
原本想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仍如以前那般爽朗大声地打个招呼的,但才说了两个字,与桌边托腮呆坐着的那人视线一对接,猛然心中一悸,适才好不容易做出的心理准备瞬间就化为一片虚空。
两日不见,那原本澄净得仿佛可以映出世间一切污秽的眸子竟雾朦朦的象是多了一层惊惶忧伤的神色,此刻见他突然出现,少年怔了怔,慢慢放下手,扶了桌子缓缓站起,眼中似惊似喜又似委屈,看得魏可孤心头一紧,竟有点呼吸不过来。
。……
两人对视片刻。半晌,魏可孤才回了神,正待要咳嗽一声说点什么来缓冲一下气氛,忽见那少年嘴巴瘪了两下,一阵风声,已扑入他怀中牢牢抱住了他。
。……
瞬间化为石柱。
脑中嗡嗡地响,眼前一切都看不清楚,魏可孤心中大叫:“错觉!是错觉!妈的,老子白日做梦了!”对殷做了那种事他竟没有讨厌自己,竟然还会紧紧抱着他,这不是错觉是什么。
忽听怀中的少年轻轻呜咽起来,身子发着抖,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魏可孤微微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两日不归对殷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他把他从那深山中带出来,带到这花柳繁华地,殷少年早夭,又是千年孤魂,于世事上本就不通达,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唯一熟悉的、可依赖的也就只有他魏可孤了,可自己却在对他做了那种事后便弃他而去,这两日他只烦恼着日后要如何面对他,却不曾想到殷孤零零一个人会得如何凄惶不安。这两日他一定很害怕吧……
想着殷一个人呆在这房间里走又不敢走睡又不敢睡,日以继夜这样坐在桌前眼巴巴盼着他回来,心口顿时一阵抽疼,情不自禁伸手搂紧了他,口中反复地安慰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让你担惊受怕了……别哭,别哭了好么?”一边说,一边不住轻抚他的背,以示安慰之意。
魏可孤的胸膛宽厚温暖,被他这样紧紧抱着,殷这才觉得两天以来首次有了无比安心的感觉。
他本来没有意识到这个人于他有多重要,直到魏可孤消失了,才恍然惊觉原来这个人不在身边时,自己竟会这么害怕、这么无助。没有人看得到他,没有人同他说话,更没有人用那种带笑的温柔眼光注视他,自己象成了一个完全被人丢弃在一角的物品,那种孤独的感觉竟比在池中千年还要难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对自己这么重要的呢?
是一开始没有嫌弃自己是鬼?
是这一路上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的呵护?
还是那种嘴上不说眼里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怜爱?
甚至,那个轻轻的、暖暖的、印在自己眼睛上的亲吻,象是心疼,又象是安慰……他其实是很喜欢那个吻的,可为什么他亲过之后什么也不说就逃了呢……
虽然明知有可能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人厌恶了,可是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天下这么大,他谁都不认识,于是心里存了一个小小的期盼,期盼着他会回来。
他果然回来了,甚至还轻言细语的安慰自己。是不是,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讨厌自己……?
感觉到怀里的少年抖得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魏可孤这才微微地松开他,又懊又悔地道:“你放心,日后……除非你叫我走,不然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想着若那一日当真来临,自己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好黯然离开,不觉微微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