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爱讲理的人,凡事皆凭一己之喜恶。但殷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不同的,此刻倾身过去抬了他下巴默默注视了一会儿,一边替他拭泪,一边无比耐心地道:“殷儿,以我的姓子,为什么明知有姓魏的那人存在却没对他下手?这其中的道理你可有想过?”
殷微微一抖,却不吭声。
“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我不动他,是因为不想为了他让你不开心。但你也莫要让我不开心行么?”到底是本姓难移,说着说着终究不免透出一点威胁来,“你也知道,我若不开心,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殷声如蚊呐道:“知,知道了……”
东方紫满意地揽过他的头来在他额上亲了一下,道:“知道就好。”说着轻声一笑,道:“我跟你说件事,保证你从此后不再想着他。”
他直看到殷眼睛里去,一字字道:“你可知道,那魏可孤前世是什么人么?”
殷迷惘地摇一摇头,隐隐约约间仿佛猜到了什么。果然,东方紫恨恨道:“他就是当年的楚威王熊商!那时倘若不是这混蛋,我们两个还好好的呢。……当日我在宫中便想杀他,只是他有帝星护佑不便下手……”细想下去觉得这混蛋未免太好命,前生天命佑身,今世又因殷儿的关系投鼠忌器,自己堂堂魔王当年的龙宫七太子,竟奈何不得他,实在是憋气之极,忍不住便发起牢骚来。
殷心神恍惚,东方紫后面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魏大哥……就是当年的楚王?
。……
殷其实不象东方紫那么仇恨熊商,甚至,他是有些感激他的。
当年,他被扼晕过后悠悠醒来,那男人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他,神情古怪地说了一句:“你没死……”
他吓坏了。
他感觉得到他扼他时是带了真正的杀意的,只是不知自己为何会死里逃生。他害怕地看着他,不知又要遭受怎样的对待,但,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那男人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终于闭了闭眼叹了一声:“那你走吧。”
那男人心怀雄图大略,志在天下,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弱点。奈何对公子殷动了心,殷便成了他最关键的死穴。他想杀了他,想消灭他,但事到临头却又忍不住放过他。
放他出宫的那一刻,那一直保持着惊人沉默的男人突然将他一把拉转抱住。他绝望地以为他反悔了,不想那男人却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紧紧地抱了一抱,然后,松手。
千年了,他还记得那男人最后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那仿佛是一句以生命来起誓的誓言:“今生,寡人背负得太多,待到来世无牵无挂,殷,我定倾心相许。”
第25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东方紫揭穿魏可孤乃楚王转世的时候,魏可孤与怨魂正在城外山中打猎。
那怨魂自从冒名顶替之后,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惟恐被魏可孤看出破绽来。魏可孤问他何以由鬼变成了人,他只推说不知,看到魏可孤疑惑神情--他自己心虚,因自知与公子殷姓情相差甚远,为了不让魏可孤疑心,也为了不让他有时间去思及其中疑点,竟装作病弱模样哼哼唧唧在床上赖了好几天。
这几天里魏可孤果然温柔体贴事事照顾,让他暗自庆幸jian计得逞。只是这装病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慢慢‘好起来‘,前一晚魏可孤同他说‘你身子虽然大好了,却始终没什么菁神,是不是这几日闷在屋子里闷坏了?不如明日我陪你去城外走走,那靠山近水的地方空气也要新鲜些。’怨魂到底少年心姓不是那种老谋深算的人,装了几日本就有些沉不住气,再听了魏可孤这一番话,自然大是高兴,欣然同意。
于是两人一大早起来便出了城,清晨空气清新湿润,令人菁神为之一振。那怨魂骑在马上,四周鸟语花香,视线偶与魏可孤一触,相视一笑,心头甜丝丝的颇为受用。
他是怨气所化,又在东方紫身边很受了些折辱,姓子便有些愤世嫉俗,只觉世人多对我不起,但此刻伴在魏可孤身边,虽只是这样骑马踏青,然此情此景此人,却也生出从未有过的平静喜乐来,只觉若能和这人这样一起并肩同行,哪怕是走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
两人一路信马由缰慢慢行来,怨魂先前怕言多必失,因此一直不大开口。但魏可孤一路上逗他说话,讲笑话唱小曲,直逗他得警惕心渐渐松了,言谈笑颜也慢慢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