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她详细解说,他已看到了。
紫红色的锦缎上,静静立着一个一尺来高的圆罐。短颈、圆腹,室内光线幽暗,那些青花图案看上去美不可言,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莹润柔和光芒。
东方紫着了迷似的伸手轻轻触摸,温润细腻的触感自指尖传来……他一遍一遍轻柔地、眷恋地,抚摸着,那手势,仿佛在他手下的已不再是一件瓷器,而是久违的情人肌肤。
那女郎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有一点失望:“你好似没什么惊喜。”
东方紫微微一笑,“我早知它会属于我。”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赞许地拍一拍她的头,“不过……很好,我很喜欢。”
女郎一怔,随即便被这格外的恩宠激得几乎全身都发起抖来了。她激动地一纵身,扑入他怀中,两条蔓妙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紫,我爱你、我爱你!”她仰起脸,诉说心中爱意,“你知道,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这么激烈的感情,固然能让被告白的对象有一种征服的满足,但同时,亦有一种被缠住的负累感。象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可以带来热力和光明,但是一旦强烈过了头,也会有烧毁一切的危险。
到底跟着东方紫也有四百多年了,女郎注意到了他眉峰微微一皱。低呼了一声,她忙忙地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一个人,你在找他!我不会拖累你,也不会坏你的事的!”
听了这几句话,东方紫容色稍霁。有一点不忍心,他安抚地拍一拍她的背。
女郎为这一点抚慰感动了,有点不舍地松开他的腰,带一点讨好和试探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那么,还是没有……消息吗?”
传说中的魔王东方紫,是姓情暴烈阴狠跋扈的,她不知道是传说有误,还是因为经历过什么而使得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只知道他自己曾经硬生生地封印过一段记忆。那段记忆是关于什么的呢?她不知道,而他,也不知道。
他只记得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植在他内心最深处。是心上人吧,所以才这样矢志不忘。他花了大力气去追寻那个人影,有时候,一件小小的古物,会令他产生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和那个人曾经共同拥有过。就象这件青花瓷,他在画报上看到它,立刻就被吸引住……
“我会找到他的。”东方紫抬头看着窗外,午间明媚的阳光此刻已经消失,天色昏黄,开始下起雨来。他走到窗前,低头看街面上在雨中奔跑的人群,脸上现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我知道他在人间,陆判曾经跟我说过,那个人是水命,我们有个共同的媒介就是水。……我想在这世上,哪怕是生活在撒哈拉沙漠里的人,也不可能完全和水断绝联系吧。”
“那怎么还是找不到他呢?”
“应该是差一个契机。……他大抵已转生了很多次,那一世的记忆片断恐怕已如浮光片影,但我坚信他一定会在某个时间恢复一点印象……”
不待他说完,女郎从身后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他背上。“那,那个契机,几时会发生呢?”
“不知道。”东方紫张开手,轻轻按在落地玻璃上。“或许明天,或许明年,也或许三年两载……”
女郎低低而满足地笑起来,“那在它出现以前,你不能赶我走……”她身体忽然软起来,柔若无骨,蛇一般地纠缠着,滑动到他胸前。她开始魅惑地用牙齿轻轻咬开他黑色丝质衬衫的钮扣,带着一种求欢的妖媚,“紫……”
在西方文学故事中,有一个瘸腿的魔鬼,他带着男主角飞遍全世界,揭开屋顶,让他观看屋子里芸芸众生间发生的种种故事。
在东方紫和那蛇女郎颠鸾倒凤的同时,遥远的千里之外,同样的大都市一角,一幢高级住宅区的小楼,倘若也揭开它的屋顶,那可以看到在一张大大的床上,一个年轻的男孩正惊叫着醒过来。
做了恶梦。
他满头满脸的汗,胸膛剧烈起伏。
太逼真了,简直象是身临其境。
半晌,那种心悸的感觉才慢慢平复下来,他定一定神,横手去擦额上豆大的汗珠。怪不得人说饱肚睡觉,特别易做恶梦。都是中午吃得太多了。
呯地一声,有人不客气地一把推开房门,一个五官俏丽的少女探头进来泼辣地冲他瞪眼睛:“李展航,楼下都听得到你怪叫,你连睡觉都这么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