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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屈夷心念几转,再抬眼时,眸光却重归清明,依旧是一如初见的矜傲仙君模样。
除却他自己,无人知晓那段属于骆天纵的记忆,究竟有没有在他的心湖上,掀起片刻的波澜。
至少,站在他对面,左右分立的商玺和晏颂之,并没能从屈夷的面容上,窥出半点他在听到“骆天纵”这三字时,有可能发生的动摇。
对方平静的反应,就像是有关于骆天纵的一切,当真都成了彻彻底底的往事,已经与现在的屈夷,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如果真是无一丝一毫的关系,那小师妹与骆天纵的那桩孽缘,就该在骆天纵陨命碧湖中的那一刻,就到此为止。
尘归尘,土归土,再不追忆,也再无人提及。
可偏偏,屈夷的反应如此奇怪。
无论是在七重天的原燎峰,朔木林前的不期而遇,对方对小师妹所表现出的,已经远超乎寻常界限的在意……
还是到了此时,小师妹身陷逆簌构建的异空间内,生死安危尚且不知,这人却有意无意,一直在他们面前提起。
若只是想嘲讽于他们,嗤笑他们护不住自己的师妹,也笑小师妹胆敢对上逆簌的自不量力,却也不该是如屈夷这般。
反复追问,一遍复又一遍的提及,就像是在试图从他们这里确认到,一个小师妹确实是还安然无恙着的讯息。
商玺和晏颂之或许会在别的事情上迟钝,但那也是因为,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他们去细细留心,投以绝对专注的缘故。
但小师妹不同,沈逐凰作为他们二人心中,都极在意的一位师妹,有关她的任何事,他们都会变得异常的敏锐。
现在,素来不喜多言,尤其是和敌手言谈的商玺,会主动向屈夷问出这样一句,精准且直击要害的话,便是因为他和晏颂之,已经逐渐意识到——
在屈夷眼中,或者更该说成是,在骆天纵的眼中,小师妹于他,也许并不单纯只为同门,为他大师姐这般简单。
而如果,沈逐凰于骆天纵而言,不止是大师姐,而是还有因其私心,蕴生出的更为悖逆的情感……
那当年之事,骆天纵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也许就比他们现在所有知晓的,还要更天理不容,畜生不如许多。
只要想到小师妹在两百年前的云端坠泥,背后还有这般污糟的可能……
商玺和晏颂之由心头迸生而出的怒意,就如同烈火燎原,将他们的身体连同神魂,都一起吞噬。
而这样灼然的怒火,在听见屈夷一句轻飘飘的,“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烈火浇油,瞬间汹汹不可收拾。
商玺沉目凝视着屈夷,声音冷然,如积渊冰:“你该知道,骆天纵是骆天纵,屈夷是屈夷。”
“他虽是取你分神和仙骨而生,可他既然是下界,又瞒天过海,借他人之腹顺生,那他便是另启了一段新生。”
“待他生死落地,纵使分神重归你体,可属于骆天纵的那段人生,也已经是不容更改的尘埃落定。”
“而这其中,无论在骆天纵的这一生中,曾留下过怎样的遗憾,他又有什么痴心妄想下的未尽之事,那也都同你无关。”
“就像我们现在对上你,却也并不是因为,你的那缕分神,曾对我们的小师妹,犯下过不可饶恕罪孽的缘故。”
屈夷听得眼眸微深,却见另一侧的晏颂之也开口了。
“如果不是我们正处于,无可转圜的对立面,比起向你这个所谓的本体讨还什么,根本就无法偿还过往的可笑公道——”
“我们宁愿你,永不出现在小师妹的身前。”
“而小师妹也再不会知道,她以为的已经死去的人渣师弟,只是旁人为修养自身,用以历劫的一缕分神。”
“所以,屈夷。”晏颂之眼神威沉,周身气势已然攀升到极致,于他背后,甚至能隐约窥见,一只巨大金狮的凛然虚影。
“无论你有没有因为骆天纵的缘故,而对我的小师妹,产生出别的,不该有的心念,都请一定要好好藏住了。”
“绝对不要在我的小师妹面前,再展露出分毫!”
屈夷握着长戟的手蓦地一紧,看向商玺和晏颂之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那对着他们二人,原本也只是似有若无的杀机,也终于在这一刻,如有实质且毫无保留地,潮浪一般向着这二人倾压而去。
他嗤笑一声,声音比眼神还冷:“你们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商玺和晏颂之纷纷御起灵能,共同抵御住屈夷作为一名大乘境强者,将其自身气势全然释放而出后,几乎要撕碎虚空的可怖威能。
听闻这话,他们二人也不曾有分毫的退却之意,只用极平静的语气回道:“如果你要这样以为的话。”
屈夷的神情,于他们话落的瞬间,便晦沉如长夜幽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