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夹杂茉莉,冲淡后放入敞口的瓷瓯中,等候其冷却;随即再以滚开热水冲泻之,其色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如若取来清妃白素瓷杯,将茶倾倒进去,便犹如一枝枝立在水中的素兰与雪涛一同倾泻而下,故名「兰雪茶」。
宫中茉莉不少,这个时节却早已簌簌落地,如若再去寻来,一时间也有些为难。我仔细思索着何处才能寻来茉莉,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下来。
宫中的夜晚最是漫长寂寥,我最爱坐在庭院中,浸浴在月光下看昙花,一看就是几个时辰,用以打发时间。其实昙花难得开花,花夜开晨即萎谢,更多时候我只是在等待。
白芷常常笑我痴,说是明明知道看不到还非得巴巴地等着,一边说着却又一边从殿内拿了一件披风给我披上。
不过今日,只怕是天公不作美。自戌时起,便有小雨淅沥淅沥下个没完,使整个宫殿氤氲在水雾之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我只得退回殿内,静静看着雨滴落在窗棂间,弹出好看的弧度,随即顺着屋檐一路悄然滑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不知觉间出了神。
也不知经过这一夜的雨打风吹,庭院中的昙花可还好。
第二日清晨,我起床后正打算出去看看昙花,紫苏与和嫔宫中的小顺子一齐匆匆忙忙跑进了我的寝殿。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紫苏的衣袂仍沾染着昨日的雨水,裹挟着阵阵寒意。
「怎么了?」她向来稳重,未曾如此失态过,我内心徒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顺子在一旁哭道:「和嫔娘娘她冲撞了皇上,被罚禁足,褫夺封号。」
褫夺封号,禁足,无疑是被打入了冷宫。我觉得胸口憋闷着一口气,压得我喘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前一日皇上不是还好好地待在和嫔宫中吗?
「北方俺答来犯大同,总兵官卢尚文战败下狱,和嫔娘娘为之求情,皇上因此大怒。」
卢尚文是和嫔的生身父亲,即使战败,但为之求情乃人之常情,皇上怎么会如此生气?这其中一定有所隐情。
「娘娘,现在只有您能救她了!」小顺子跪了下来,他满脸泪痕,神色悲凄,只有一双眸子直直盯着我,其中有几分希冀的光芒闪动。
我心一横,「去乾清宫。」
我端着碗参汤跪在乾清宫前许久,听到更漏声连绵不绝,萦绕于宫墙之内,而我只觉得双腿微微发麻,有无数的虫子在吞噬我的骨头,疼痛难耐,却是不能动弹一丝一毫。期间有不少宫人往来,时不时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我只当看不见。
天阶微凉,此时又下起了小雨,点点滴滴渗入衣襟之中,冰冷刺骨,我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懿嫔娘娘还是请回吧,」一声内侍黄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身穿绯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曳撒,缓缓低下头,凑过来对我无奈地说道,「皇上说了不见。」
我认得他,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司礼监秉笔黄锦。他自幼时起便在皇上身边伺候,在圣上面前说话也有些分量,我急忙拽住他:「公公求您了,麻烦再去通报一次吧!」
「咱家说了也不管用」他面色有些不忍,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此事涉及前朝战事,又是你我能奈何的。」
我又向着乾清宫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执拗地说,「妾身赵氏求见皇上!」
「你……」他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几声叹息后默默隐于暮色中去。
我最终还是没有见到皇上,倒是领悟到了宫墙内夕阳西下的美景,雨过天晴,一轮血色的残阳从天边渐渐沉下去,一如我的心。
自那一日后,我久久不曾踏出宫门。
秋去冬来,天气愈发寒冷起来。按惯例,宫人们便会一起聚在暖室,观赏盛开如火的腊梅花,吃羊肉包子、炙羊肉、乳皮、乳窝卷蒸食,喝浑酒,喝牛乳。以往我最爱凑这些热闹,但如今却是提不起一点儿兴致。只有每天练会儿字能让我觉得心安。
「不练了,再怎么练也不像。」我赌气地把笔扔到一边,墨汁便在宣纸上晕染开来。王右军的魏晋风骨甚是难以模仿,我练了大半个月也不成个样子。
「原来懿嫔这些日子来是在苦练书法啊,朕就说怎么老是见不着你了。」
是是,我是爱凑热闹,但现在不想见你也是真的。
「妾身不过是打发些时间罢了。」我低下头,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使语气稍显温和。
想见时见不到,不想见时倒是送上门来了。
他倒是没有计较我语气中的不耐烦,兀自坐到我身边,重新拿起我扔在一边的笔,随即握住我的手,在宣纸上游走。
我心中一惊,却听到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这练字最讲究心平气和,若是不能心无旁骛,便是练多久也学不来的。」
他的笔锋雄浑有劲,挥毫泼墨间天质自然,丰神盖代,行走于纸上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俨然炉火纯青。
我随声附和道,「妾身领教了。」
他又带着我写了几个字,随即放下了笔,不经意间问道:「你可是小时候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