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坛子呆若木鸡,虽然死过一次,再来一回仍心有余悸。
「别愣着,往屋里跑。」容珩收了漫不经心的模样,声音森寒,不带温度。
我听他的话,几息之间,跨进后门去。
后院听那声响,容珩已经跟他们打起来。
我抽空回身看了一眼,刀光剑影里,容珩飞花穿叶,步履平稳,饶是被刀刀逼近死穴,他犹自从容,进退有度,一柄折骨扇,别退了数刀,被他使出了剑的威力。
再回头,屋里烛火摇曳,杌子被踢翻在地,秋娘不见踪影。我凝眉,暗道不好,抬步后撤,不料一柄长剑从脖子后伸过来,搭在我的肩头。
一股冷意如附骨之疽,蜿蜒进四肢百骸。
屋子里灯盏噼啪一声,灭了。
「孟姑娘,公子有令,今夜让你提头来见。」
那刻板又不带温度的声音,便是黑夜里,也听出来,是宗临。
江家隐卫之首,我哥贴身随侍。
我的阿临哥哥。
眼睛一酸,心神激荡,喜悦盖过了恐惧,希望在心中升腾。后院刀剑未停,容珩还不知道,只要我开口……
只要往前走一步……
我张开嘴,嘴唇发颤,「阿——」
「呜呜……」秋娘哀戚之音从黑暗里响起。
如一记闷棍,敲得我心一沉,声音卡在喉咙里,血冷下来。
我从未如此刻般觉得窒息,被人攥着喉咙,眼睁睁看着生的希望从指尖滑走。
我要做一个选择,要么,挑明身份,杀了秋娘;要么,继续做孟婉,要杀要剐,全看宗临。
我想起容谚的母妃逼我去死的那晚,我在宫墙下枯坐一夜,天明,提刀进了殿,一刀捅死了那个女人,从此寝食难安,昼夜难眠,这一次,我又该如何……
我不是善人。
扪心自问,这辈子做过不少亏心事,杀母骗子,欺上瞒下,可有一条,弱小者不杀,无辜者不杀。容谚年幼,我没有动手;当年容珩被牵累进谋逆案里,他无辜,我亦没有动手。
今夜秋娘无辜,不该因我而死。
我闭上了眼,声音是深深的无力,「要杀要剐,烦请提到江公子面前,我亲自说清楚。」
我抬手,抓起了自己的头发,「不是说提头来见么,提着了,走吧。」
身后是一阵罕见的沉默。
脖子上的刀刃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