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巴垫在他肩头,望着栏杆外悬挂的彩球发愣。
我忽然问,「史书,咱们修一半了吧?」
我看不见容珩的表情,只听他咔嚓咔嚓剥着花生,朝里有几个倔的,天天嚷嚷着容珩篡权夺位,死不肯改,颇有气节。
「娆儿,他们说的本也没错,智者见智。」
于我,容珩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于别人来说,他就是个造反头子,将来写进史书里,是要遗臭万年的。我执着于修史,是不想容珩百年之后,被人骂得太狠。
容珩拍拍我,让我回头,下一刻,一颗圆滚滚白胖胖的果仁儿填进我嘴里,带着一股炒过的焦香。
他见我愣住,笑道,「吃几颗长寿果儿罢,多活几百年。」
「活那么久干什么?」
「听骂呀。」容珩揶揄道,「到时候为了我,跟后人吵去。」
我呸了一声,「我闲的?」
容珩说,「可不就是闲得?」
我一愣,接着被他捧住脸。
「娆儿,人就活一辈子,不长不短,刚刚够咱俩把架吵完,把日子过明白。最后人一死,找块风水宝地手拉手一埋,哪管后头人怎么想?」容珩点点我的鼻子,「你要吵架,也只能同我吵,别人不行。」
「瞧你说得,好似人生苦短,只争朝夕,连吵架都上瘾?」
「不然怎么说我是个贱脾气呢。」
我从他身上起来,笑骂一声「油嘴滑舌。」
容珩登基一年,忙起来的时候每夜只睡两个时辰,若是赶上大事,成宿不回也有。所以一年来,他们总说皇后无所出,实则我是替容珩背了黑锅。
脚步沾地的时候,膝盖一软,容珩眼疾手快将我扶住,皱眉,「又疼了?」
那日雪地里接连两跪,落下了病根,每逢阴天下雨,不便于行。其实容珩也没比我好上多少,身上留着三道疤,是他造反的代价,胳膊上一处刀伤,是我害他留下的。
容珩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他知道一露出伤口来,我心就软了,再荒唐的要求我也应。有一点,容珩心疼我,从不敢叫我跪着,无论是在床榻上,还是朝堂上。
他将我放在地上,背着我蹲下去,朝后伸出手,「娆儿,上来。」
我笑着揽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把我背起来,稳稳当当的,一步一步走下楼,凑到他耳边,悄悄道,「陛下,这于礼不合。」
「我背夫人是天经地义。」容珩背着我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往来熙熙攘攘,不少人驻足观望,只因这世间,肯背起女子往前走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