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是在家。」
老罗把日历盖在游戏机上:「你看这个红圈圈。」
「过年?」
「过年。」
「啥子意思。」
「莫得啥子意思,回老家过年。」
念头一旦产生,像灶火一样烧着心,又热又疼。
老罗老家在四川西昌海南乡,邛海边的镇子,十六岁离家到成都打工,二十岁娶了个贵州媳妇,三十岁离婚,带孩子辗转到了国外,出来久了,家乡的风景就淡了,很少念及邛海边的老父母,逃命到堪萨斯在白房子里住了一周,他才忽然想起父母,夜深时候狠狠哭了一回。
回家过年,这个念头显得非常陌生,小罗两岁时回过一次老家,料想没什么记忆,老罗本人偶尔会记起湖边的老宅,闻见大蒜炖黄桶鱼的味道,那情景隔着一层纱,不清不楚。
可世界毁灭三年后,回家过年的念头在心里涨啊涨啊,把老罗烤得坐立不安——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小罗问:「老家在哪哈儿?」
老罗答:「西昌邛海。」
「那是在哪哈儿?」
「中国。」
「有多远?」
「挺远。」
「能走得到?」
「一定能。」
「哦,那走噻。」
一周后,农历八月十六,他们开着丰田车踏上归乡之路。
GPS没有信号,小罗摆弄手机地图和指北针,指引老罗开到小镇边缘,沿着那条吞噬了小半个镇子的深沟向东前进。三年来他们从没离开过费尔菲尔德,老罗心里有点空,又被什么填得满满当当,就像当年刚来美国时候一样。
长满青草的道路弯弯曲曲向前,消失在断崖边,那条沟逐渐加深,成了一道峡谷。车子在草木和石块上颠簸,怕路不好走,出行前老罗特意调高悬挂、换上22寸越野轮胎,正好派上用场。
「就这方向,一直走。」小罗的兴奋感很快用完,捂嘴打起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