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孩总是没有威胁性,是显得那么可爱的生灵,能轻易软化掉猛兽的凶恶与爪牙,更何况只是还未修炼到家的十二岁的少年。
自有记忆来,他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过,小的时候心底也许总会有那么点对温暖和亲近的渴望,长大后他习惯了,当作自己本来即应如此,远离每一个人那样坚强地长大、成熟,不需要任何人的温暖,就像固封在尊贵而又高高在上的祭坛之上,那是身上的血液决定的,不是成为被膜拜的权杖,就是变作牺牲祭祀的鲜血。他觉得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这才是真实需要面对的结局,而他还在渴望的那些温暖才是幼稚与天真。
转眼已至年末,楚弥与家中传信今年除夕不回家了。主母张氏无可无不可,反正自己的儿子在身边就好,楚越多数时日驻守边塞,有时候好几年年末不回家,有时候回家了也呆不了多少时日,也管不上这个。只是许氏知道儿子不回家,倒很是失落。
楚弥觉得过年回家看看母亲也好,可是张氏是不会派人来接他和楚嫣,他父亲又无暇顾及,兄弟两人年纪小,还带着老阿姆的话,长途跋涉,又是累重又不安全。楚弥本身对这些所谓的除夕祭宗祠宗族往来就不是很热络,就算是庶长子,也干不了他什么事。
楚嫣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好,而且景殿下还让他除夕的时候和兄长老阿姆一起到椒风殿守岁。楚嫣觉得那应该很热闹很好玩,就屁颠屁颠地答应了。楚弥知道后有些无语,守岁要在自己家守才能保平安求福,哪有去别人处守岁的,不过看着弟弟那么欢快的模样,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到了除夕夜,宫中处处张灯结彩,雕栏画栋、曲复廊檐中,都染上喜庆的红色,多是那灯光透过红字,晕开一阵阵的喜意。楚弥与老阿姆酉时便入宫,直接歇在椒风殿内。玄景晚上还有宫宴,便只有楚嫣三人现在一处玩着一种简单的纸牌。不想轩帝身边的小公公,临时传旨,让楚嫣与玄景一道赴那宫宴。
玄景哄着楚嫣,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回来,楚嫣才舍得离开兄长与老阿姆。宫宴设在常宁殿内,位于正德殿大殿西北侧,殿前两侧有环绕的走廊,廊檐上挂着六角宫灯,宫灯上罩了一层红色的绸子,灯角还垂着红色的丝绦。走廊通向不同的别径,重臣须从左侧而入,后宫妃嫔与内眷需从右侧而入。
走廊围绕的开阔场地之内,铺着青石搬砖,中间放着一个近一人高的古铜香炉,围着香炉八方各放一尺来长、半尺来宽的青铜鼎,这些都用作帝王半夜烧香燃烛敬拜鬼神之用。轩帝刚继位几年,每每都与群臣守到最后,待烧香拜烛后才各自散去,后来,戌时才过,轩帝就早早完成仪式让众人散了。
楚嫣被玄景牵着,从右侧的廊檐而入。楚嫣发现香炉之下的地面竟然隐隐地散发着夜光,不由得有些痴了;原来香炉之下竟是嵌着能反射光的玉石。殿内中间铺着直达帝座的红色织毯,不过只有帝王才能走在上面,群臣与妃嫔只能分别沿着左右侧。
待玄景与楚嫣入座时,殿内人声喧哗,众人交相攀附媚迎,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玄幽与玄肃坐在玄景两侧,楚嫣心里觉得还比较满意,这两个都是他心里比较有好感的。玄幽见到两人示意地笑了笑,玄素心中比较亲近玄景,也很喜爱楚嫣,但又还是努力想作出一副老练的模样,瞧他那小孩模样故作一本正经地样子,有些滑稽。
不过一会,便听到司仪太监尖细地嗓音唱道陛下驾到,整个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整齐地跪列于两侧,殿内奏起了庄重的钟鼓之音。轩帝着一身黑色帝装,从正门而入,行至香炉前,燃三支香于炉内,从香炉左侧而入;待半夜燃香拜烛后,则须从香炉右侧而出。
轩帝入座,众人才起身肃坐于席内。照例一番庆贺鼓舞的话语后,殿内便奏起了那些舞乐。轩帝不一会就有些慵懒不经心起来,觉得很是无趣,年年都是这般,座下个个都是拘束得紧的样子。
想到某人嘲弄自己,说自己只是年纪大了,那些节目还是很吸引人的;他身边的小屁孩这几天还老心心念念着呢。随意瞥瞥那小屁孩,发现那小屁孩连眼珠都不怎么眨只盯着殿中的歌舞。
其实楚嫣也只是在学堂内听说几位殿下要参加宫宴,便很好学地向夫子求教而已。虽然听到夫子的描述,楚嫣不自禁地显出很向往的模样。后来知道兄长与老阿姆要来后,楚嫣还是觉得陪着兄长与老阿姆比较好。也许,在他幼嫩的想法里,他觉得兄长与老阿姆会跟自己一样,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有些害怕,自己作为半个主人应该陪着才好。楚嫣的这个想法貌似也是对的,即使再大的大人,都会对陌生的环境,未知的事物,带着不能自禁的恐惧。不过,现在看着这些歌舞,面前还有那么多的好吃的,楚嫣早就一股子埋进去早把兄长与老阿姆丢在脑海深处去了。
才半个时辰左右,那些总分出一点眼神黏在轩帝身上的人,发现有个小太监,与轩帝说了些什么,轩帝便急匆匆地从后门离开了。一个时辰才过,轩帝身边的大太监宣道,“陛下身体微有不适,待舞乐结束后便各自散去罢”。众人自然都发现帝座旁边的皇后脸色很是阴沉,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多问。
后来的气氛便逐渐淡了下来,各个妃嫔们也没心思再搔首弄姿了,钟乐也不敢敲得太欢快了,舞者也不敢舞得太美了,比较帝王退场,谁还有心思争奇斗艳,帝王身体抱恙,谁还敢表示心情很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