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教导队规定,毛巾洗漱后,必须迭成小方块放在口杯上,口杯统一放在窗台上。由于不能晾晒,毛巾半天就有了味道。虽有几位学员提出,可班长们说这是教导队归定,多少年了,一直这样的。大部分学员怨声载道,可还是服从了。只有一位学员,坚决不折,而是像大学时一样,在门后拉一条铁丝,把毛巾挂在铁丝上。这位学员叫王帅,南农大毕业的。这位小伙子1。78m的身高,140斤体重,剑眉虎目,很有军人品相,篮球打得好,又写一手好字,进入部队便很受领导常识,但性格太张扬。班长把门后的铁丝撤了,王帅又把毛巾搭在床下的脸盆里。班长干着急,没办法,讲道理不是学员对手,打架也不一定是对手,就算是对手,也不敢动呀,全军的宝贝呢,动一下岂不是和上面的政策唱反调了。班长说:“要是小兵,我早一脚踹过去了。”王帅说:“军阀作风要坚决打击。”班长说:“我服了你们这帮大学生还不行吗?”最后报到区队长、中队长、大队长那里。大队长一声令下,所有毛巾不迭成方块,而是在床头拉一道铁丝,洗脸毛巾挂床头,擦脚毛巾塞床下。
第4章
离别家乡
李光明是南师大毕业的,地理教育专业。毕业前,刚好某集团军到学校招收,李光明便报名了,根本没有告诉父母。那时候地方大学入伍还不是热潮,因为地方高校还没扩招,本科生毕业时还好找工作。师范类,又是统分的,回地方当教师。所以,当时南师报名参军的并不多。还有一个原因是,师范类毕业生入伍必须交五千块钱出系统费。李光明所以报名入伍,也并不是对军营的向往和对军人的崇拜。其实,从同学眼中看,李光明是不适合到部队的,有点羞赧,性格平和,人际关系十分融洽。这样就缺少军人的魄力与生猛。因为有点文字功底和文艺才能,再加上好酒量,同学们都建议他到地方做公务员,做个秘书之类的。李光明不想做这个工作。秘书是什么样人干的?是那种外形倜傥内在玲珑的人。李光明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一直和土地打交道,上大学了,每年暑假还光脚赤膊地晒在农田里,所以外形上,李光明更像一个地道的农民,而缺少学生的书倦气。唯一的好处是不近视,大学毕业体检时,视力还是5。2,那位军医还以为他戴着隐形眼镜呢。这样的形象,李光明就更不乐意去做教师了。李光明一直觉得教师是为人师表的,外要具形象,内要备素质。在李光明心中,教师的形象应该是文静、单薄、白嫩,戴着眼镜,儒雅清秀。农村粗酐的人,对知识分子都是这样想的。李光明还觉得教师是个辛苦职业,必须不断的加强学习,知识面要广要精。传道、授业、解惑,李光明觉得自己没这个能力。农村家庭,没什么后台背景,又没自谋职业的魄力,所以便抓住了参军机会。那年,他们学校招了三人,一人是体育系的,健壮结实;另一位是历史系的,戴着眼镜,关系户。
当李光明告诉父母自己毕业时到部队时,父亲简直是暴跳如雷,怒气冲冲地对李光明说:“如果要进部队,就不要进这个家门,我一分钱也没有!”李光明的爷爷是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那时李光明的父亲才四岁。李光明的父亲十四岁时,李光明的奶奶又去世了。所以,李光明的父亲是国家照顾过来的孤儿。李光明的父亲成年后,在村人的帮助下娶了李光明的母亲。其实,那时李光明的母亲也算孤儿。李光明的外公外婆去世早,大舅在淮海战役中牺牲了,家中只有李光明的母亲和未成年的小舅。从大的方面来说,李光明的父母是烈士家属呢,在那个时代是有着很好的政治地位的。可从小的方面说,战争给李光明父母带来的灾难是巨大的。虽说是由国家照顾着,可毕竟不是知冷知热的父母,一个人在世上,还是少年就过早地偿到生活的艰辛和孤凄。李光明的父母是希望李光明毕业后能做个教师的,清闲安逸,不涉政治,不经官场。世世代代,不论是谁当家作主,教书先生是需要的吧?李光明考上大学那会儿,村人都对李光明的父母说:“熬出来了,一辈子辛苦,以后有福享了。”李光明的父母笑的合不拢嘴,儿子是村上第一个上大学的呢。没有亲戚,李光明的父母把村人请到家中吃了顿饭,还放了场电影。
可最终李光明还是到部队了,钱也没让父母交。把家中的烈属证拿到学校,找武装部长,找学工处长。领导也被李光明的家感动了。尤其是武装部长,从部队转业回来的,曾参加过越战,激动地对校领导说:“李光明是革命后代,在学校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如今他选择了部队,是继承先辈的遗志呢。这样的革命后代,我们要好好照顾,好好培养。”最后,经校领导商量,给免了三千。两千块钱是李光明向早毕业的老乡借的,工作两三个月后就还清了。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李光明离家到部队的前一天,父亲到街上买了五块钱的肉,中午吃一顿,又留点包些饺子,留着李光明第二天的早饭。离家的那天,母亲和妹妹一直哭到村头。李光明的父亲把他送了很远,父亲说:“你奶奶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守住这个家啊。’那时我才十四岁,你奶奶担心我成不了人,会把两间房子丢给别人了呢。我一辈子颠颠波波,娶了你妈,有了你和你妹妹,也算把这个家看住了。不容易啊,我们就指望你过日子了。在部队听首长的话,好好干,有什么风险的事也不要抢在头里,不能了就回来。早点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我也就闭眼了,到你奶奶那边也有个交代。”那天,李光明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流下。上车时,李光明回头看了一下父亲,父亲佝偻着背,仰着头在看车上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