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行进,周围的环境开始逐渐异化,半透明的黏液挂在枯枝与秃桠上,将暮晖反射成了诡异的血红色。没走多久,年嘉禾又觉得脚下一滑,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他挪开脚一看,地面嵌着一颗湿滑的眼球。
「啊!」
他惊叫抬脚,眼球迅速钻进了土里,身后的士卒却没看到,只是拿枪抵着他催促往前。
他们走到了丘顶。
孟秀才就坐在开阔地中央的一棵木桩上,背对二人,仰望着天空。
姿态奇异的光秃枯树将他团团包围,树林上方是流光溢彩的璀璨虹霞,霞光缠绕着扭曲的枝桠,枯林像毛细血管般阵阵律动。
「秀……秀才?」
年嘉禾胆战心惊地喊了声。
孟秀才听到了喊声,但没有转头。
「啊,是嘉禾啊……有什么事吗?我在看星星呢。」
「你、你……」
「嘉禾啊,我跟你说,我都看清了,全都看清了……」
他惆怅地长叹着,仰望初升的巨硕红月。
「我跟你说,月亮上面啊,没有广寒宫,也没有捣药的兔子。只有坑,密密麻麻的坑,就跟那麻子病人的脸似的!坑上面还有疤,就跟烧伤了一样,黑一块白一块的疤,黑色的凹进去,白色的凸起来,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平整的地!哎,丑啊……太丑了!月亮竟然是这么丑的东西,什么玉盘、银镜……全是假的,竟是胡说,只是一颗又丑又黑的土疙瘩!」
「你、你说些什么,秀才?你怎么看清的?洋人拿放大镜都看不清,你怎么可能看得清?」
「我真的看清了,不止月亮,这银河、这宇宙,我都看清了。那岁星所在的位置,根本就没有什么星君,只有一颗五彩斑斓的大球,那球上还有一颗好大、好大的眼睛,盯得我快要发疯!」
「更没有啥紫微、文曲,都只不过是亮一点的星星而已,除此之外,就只有黑咕隆咚、啥都没有的空虚。啊啊……竟然是这副模样的,这天上竟然是这幅模样的!太绝望了……啊啊……太冷酷了!」
孟秀才说着,慢慢转回头。
他的脸让年嘉禾的全身被恐惧彻底扼住。
那张脸上已经没有其他五官了。
如同剥开的石榴一般,整个头部密密麻麻地拥挤着上百颗眼珠,每一颗眼珠或者说「果粒」,都饱满润泽得惊人,在那颗肿胀的头上杂乱无序地蠕动、眨动着。
眼珠甚至已经蔓延至他的身体,连污秽破烂的长衫上都攀附满了难以计数的簇生眼球。
他已经彻底被眼球给夺舍了。
身后士卒的尖叫终于拉回了年嘉禾的心神,也激活他的双腿,他转过身,与那名士卒一起魂飞魄散地朝山下跑去,在